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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佛能一路走到天荒地老。

阿九垂著眸子,從蓋頭的下沿能看到他腰間晃動的玉墜,墨綠的色澤,細碎的流光流轉其上,無比地耀眼璀璨。右手被他握著,由於太用力,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掌心沁出了一層薄汗。心中忽然觸動,似乎是一種苦盡甘來的喜悅,她溼了眼眶反握他。很緊張吧,真是個口是心非又嘴硬的男人!

唱禮的太監頌著吉利話將新人們迎入正殿,他牽著他拜天地,拜皇帝太后,接著便聽那太監吊著嗓子道:“夫妻交拜——”

化不開的悲涼從他眼底流出來,抬眼去看,她卻蒙著蓋頭絲毫無所覺,朝他躬身拜了下去。眼前盡是豔麗奪目的紅潮,滿堂賓客喜笑顏開,眾目睽睽下,兩位新人弓腰對拜,然而公主直起身時似乎被什麼絆了一跤,身子不受控制地朝一旁崴下去……

阿九始料未及,口裡溢位一聲低呼,然而下一瞬他的手托住了她的胳膊,將她穩穩當當地扶住了。

她悄然舒一口氣,連忙伸手整理覆著頭面的蓋頭,他一臉緊張地湊過來,薄唇貼向她的耳廓,急切道:“摔著沒?”

她搖頭說沒有,拍著他的手背寬慰道:“你別擔心,沒事沒事。”

上座皇帝撫著下巴一笑,轉頭看太后道:“老祖宗替謝愛卿賜婚,朕原還擔心他與公主不和,如今看來,公主丞相鸞鳳和鳴,倒是朕多慮了。”

葛太后今日心情上佳,聽皇帝這麼說,唇角緩緩勾起一絲笑容來。她捻起茶盅蓋拂水中的茶沫兒,和聲緩慢道:“丞相憂國憂民,為大涼社稷鞠躬盡瘁,哀家賜婚公主與他,也是念及丞相多年來勞苦功高麼。”目光微側望向一對新人,揚手道,“禮成了,送公主回去休息。”

幾個立侍的嬤嬤躬身應是,上前扶著阿九的手送進新房去了。

照著大涼的婚俗,新人拜堂之後有冗長的夜宴,向來冷清寂寥的相府一改常態,張燈結綵華彩奕奕。月色如霜,在樹影荷塘裡傾斜流轉。

一日嘈雜不休,賓客盡歡散去,居然顯出幾分難言的寂寥來。阿九早累得腰痠背疼,強自正襟危坐了半天,終於還是撐不住了,只好清了清嗓子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清靜清靜。”

屋子裡嬤嬤丫鬟相視一眼,面上紛紛顯出幾分為難的神色來。公主大婚的日子裡,若是出了岔子誰擔待得起呢?其中一個忖了忖,朝公主道,“殿下,奴婢們出去了,萬一有賊人可怎麼好?”

阿九的聲音沉下來,哂道:“相府守衛森嚴不輸大內,你說會有賊人,豈不是說丞相府上的人不中用?”

那嬤嬤唬了一跳,連忙擺著手直道不敢,“殿下誤會了,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就好,”她凜然坐著,抬了抬下巴吐出幾個字,“出去吧。”

眾人無可奈何,只好應聲是躬身退出去,那嬤嬤似乎還是放心不下,臨到門口了還記得回頭叮囑,說:“殿下,奴婢們就在外頭。”

她頷首,“省得了。”

蒙著蓋頭,眼前就是紅豔豔的一片,阿九側耳,聽見“砰”的一聲,便知道那群人已經出去了。她扯下蓋頭長吁一口氣,坐在床沿上不住地拿手捶肩揉背。坐了大半天,是個人都渾身不舒坦,她站起身,在房中緩緩地來回踱步,推開直欞窗朝外看,一輪滿月掛在梢頭,如水的月華灑了一地。

晚風拂面,阿九在玫瑰椅裡坐下來,目光望著窗外怔怔地出神。忽然背後“吱嘎”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頭推了開。她回頭看,屋子裡的燭光不甚明亮,半明半暗的陰影中立著一個人,身量修長挺拔如松,看不清面容。

她面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搓著步子朝他走過去。走近了,鼻息間卻沒有預想中的酒香,她有些詫異,拉著他的手仰頭看他,“沒有喝酒麼?”

他搖頭,也不說話,只是拿右手撫上她柔嫩的頰。指尖冰涼,似乎帶著隆冬的寒意,從她的左頰緩緩遊移,最後輕輕點在她眉心的位置。

阿九一愣,仰著脖子望他,“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燭光昏暗得有些曖昧,光影交錯中是他的眼,陰沉而冷冽。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他的指尖落在她的眉心,這個動作實在教人熟悉,甚至教人難以忘懷。

她忽然掙開他的手朝後退幾步,滿臉戒備地看著他,“你是誰?”

他一步一步走來,從暗處到明處,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反問道:“你說呢?”

阿九一顆心直直沉到了谷底,她咬了咬唇,忽然感到莫大的惶恐,切齒道:“你不是謝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