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猜度人心,而是審時度勢。”
“……是說朕很天真很看不清楚這天下現在誰比較有權勢嗎?”
“是說陛下你不會邀買人心。臣以前告知陛下的話,陛下都忘了嗎?天下歸你管,但天下的人心不歸你管。”他走前一步,與趙凰璞肩並肩卻沒多看他一眼,只是目視著前方,“龍昂那件事你不是做的很好麼?怎麼換了個物件,您就不會玩了?”
“……你什麼意思?”
“殺了潘庸,對你有什麼好處?”李宸景輕輕問他,“他既不在朝堂,也不在軍隊,不過是一紈絝子弟。你以為這能傷得了潘大人還是我父親分毫?”
“……”
“倒是能讓你樹個滿朝堂的敵人,再給你扣個為了女人殺害近臣的帽子。況且……臣也不覺得,家父會讓你動他。既然最後可能還是要放了潘庸,為何不順水推舟?”
趙凰璞似乎瞬間懂了什麼,“小景子的意思是……朕親自下旨放了潘庸。”
“打也打了,關也關了。陛下此時放了他,既博個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好名聲,又得到潘家感恩戴德,不值當麼?”
自然值當,不只值當,簡直就是把本要硝煙四起的朝局潑上一桶冷水,讓他們所有人都靜上一靜。他本想借機斬了潘庸,給潘家敲山震虎的震懾和威脅,可卻忘了會樹多大的敵人,如果留著這位無所作為又可以肆意抓到小小辮子的潘家少爺,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即便這一舉,潘家的人心不全歸他收買到手,礙於相父情面權勢,可能也不會完全站在他這邊,但至少從此以後,潘大人得在朝堂上夾著尾巴做人,一聲不吭,裝聾作啞好一陣子。
既不用和相父硬碰硬,又得到了朝廷一名大員的心……呵,呵呵——
那個一直既不屬皇黨也不屬相黨的李宸景真的回來了……這計策是他一貫的風格——君臣平衡,各讓一步,四兩撥千斤,掃去所有前朝後宮所有的劍拔弩張,把所有人的利益平衡到最佳。
趙凰璞舒展開緊鎖的眉頭,兄弟般地勾住李宸景的肩頭,“本來朕還有一絲疑慮,看來朕的小景子當真是回來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朕有多寂寞。”
熟悉的味道從陛下的身上傳進李宸景的鼻子裡,“不是有人替代臣幫你出謀劃策了麼?”
“嗯?你是說——小八嗎?”趙凰璞故意拉高尾音,清楚地感覺到李宸景渾身一震,“她的伎倆如何能和宸景公子相比?她只會一味地站在朕這邊,為朕一個人考慮。不像小景子永遠顧著大局大勢,分寸拿捏剛剛好,既不少也不過。”他話裡有話,強調著他和小八的關係匪淺,在他李宸景不知道的時候。
“不過,你知道你回來了,她有多難過嗎?像只被人丟棄的流浪貓一樣趴在我這裡哭了很久很久。現在這裡還有一點溼呢。”趙凰璞指了指還殘留淚痕的胸口,像勳章一樣展示給小景子看到,故意告知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是如何蹭來的。
“所以,小景子不用擔心,就交給朕吧。”
“……”他的眉頭不自覺地深深蹙起,唇縫繃成一條線,包紮好紗布的手掌微微顫動。
“這麼多年,總是小景子幫朕處理一個個的爛攤子,難得小景子也有搞砸的事情,朕當然義不容辭。”他像在宣佈詔書一樣鄭重其事的語氣在李宸景耳邊輕輕說道,“小八——就交給朕吧。”
李宸景久久不語,就在趙凰璞又想開口說些什麼才輕輕啟唇打斷,“陛下,臣可否先行告退。”
“不想跟朕談論小八?”
“……不想。”
“覺得尷尬?”
“……是。”
“那以後碰面怎麼辦?”
“……儘量不見。”
“你若想避著他,朕倒是可以成全你。不過……小景子,你得先告訴朕一句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喜歡上她?”
“……”
“小景子?”
“……臣不會對男人有這種無聊興趣,也奉勸陛下不要有。”
他說罷,拱袖行禮轉身就快步離開了,那幾乎稱得上落荒而逃的速度讓趙凰璞蹙起了眉頭。
只是對男人沒有興趣啊?那萬一她不是男人呢?
朱八福匆匆忙忙下了馬車,三步並著兩步往六部例會堂裡趕。
雖然小九說陛下給她準了假,可是她著實也並沒有怎麼樣,既沒有生病也沒有發燒,就這樣窩著在年府傻吃傻喝不幹活怎麼好意思呢?
“說得好聽,你是想見那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