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琰蹙眉,很是痛苦的模樣:“你這是哭喪呢?不要哭了。我看著心煩。”
“我不哭了。”顧澤長用力抹乾淨臉,小心在他面前坐下:“我陪陪你好嗎?”
顧琰摸著他的頭,無奈嘆了口氣。
“你聽得我一句話。”
顧澤長急忙點頭。
“不忘初心。”顧琰說,“你不比他人差。來日方長,不會的你儘可以學,不用妄自菲薄。”
顧澤長繼續點頭。
顧琰擦乾他的眼角:“往後我不在你身邊提點,做事前,記得三思,切勿衝動莽撞,不要再叫人騙了。實在不清楚對錯的,去多問幾個人,聽聽他們的意見,然後再自己想想。沒什麼大不了的。做對事情難,不做錯總沒那麼難。”
顧澤長:“我明白。”
顧琰:“你嫂子無人照顧。別叫人欺負她。”
“自然不會。”
房門不知何時又被人關上了。
顧琰伸出手,叫站在遠處的方拭非過來。
顧澤長詫異地看向身後人。
他二人關係那麼好的嗎?難道不是曾經的同僚關係?
方拭非想過去,可卻邁不開腿。
她害怕自己看得更清楚,害怕看見顧琰的眼神,也害怕他忽然閉上眼。
“你過來。”顧琰說,“快。”
方拭非握住的手,叫自己不要緊張。
顧澤長向旁挪動,讓開位置。方拭非在床邊蹲下,低著頭不去看他的臉。
顧琰的手虛虛按在她的頭頂,觸碰到額頭的那塊面板變得異常冰涼。
“我最擔心是你。你答應我幾件事。”顧琰說。
方拭非悶聲問:“您這是要交代身後事了嗎?”
“說不定呢?”顧琰說,“他們總說人臨死前是曉得死期將近的,可我還不知道。”
方拭非:“這不正說明你還好?”
顧琰:“我也覺得現在精神很好。昨晚沒怎麼睡,可現在卻很清醒。前些日子總是昏昏沉沉,算不清事情利弊,想不通透因果是非,連跟人吵架也比不過。怕是會給人看笑話。今天的腦子總算正常了。以前想不起的小事跟忌諱,也都冒了出來。所以才趕緊拉你們過來,同你們說說。”
他頓了下,說道:“我忽然發現自己,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方拭非說:“那就去做。”
顧琰:“我怕是不行,我讓你去幫我做。”
見方拭非沒有應答,他又不贊同道:“不要任性。不要叫我對你失望。你可是方拭非,這天下你什麼都不用怕。”
方拭非悲痛道:“我怕的。你怎麼知道我不怕?你們都不在了,我怎麼能不怕?”
“長久糊塗痛苦,不如一時清醒暢快,對嗎?這麼多年了,終於到了這時候,我竟覺得有些解脫。”顧琰神態輕鬆,看著她說:“你不知道,我其實討厭喝藥,討厭冬天只能躺在床上,討厭自己被人照顧,討厭自己被叫病鬼。也討厭揮霍人生。可我一輩子都在做這幾件事。我習慣不了,只覺得是種煎熬。你們這些小輩,我也累了,叫我休息一下吧。”
他壓低下巴,啞聲說:“我要是命長,我一定不過成這樣。”
別人有數十年的人生可以去謀劃,他謹慎地謀劃什麼?除了痛快接受,還能留點尊嚴,別的什麼都不能做。
單這一句,便叫二人潸然淚下。
方拭非再難開口。
顧澤長沒壓住聲音,發出一絲苦澀哽咽。
顧琰說:“五弟,你聽我說。讓讓方拭非。不是琰哥不疼你,我也是想過許多,才做的這決定。”
顧澤長不曉得他說的是什麼,只管答應。
顧琰又嚴肅說:“方拭非,你做事要收斂,不要如此毛躁,也不可再衝動妄為,給自己惹上麻煩。我保不了你了,也沒人再像我這樣保你,明白嗎?”
他不等方拭非回答,又繼續說:“你的名聲要清白,不可叫他們抓到把柄。不要想著,去找誰報仇,尤其是三哥有關的事,一概不要插手,以免往後被人抓了把柄。”
“你記得了?”
方拭非咬牙。
顧琰嚴厲吼道:“你答應我!”
連顧澤長都被忽然爆發的其實嚇了一跳,訥訥看向方拭非。
方拭非閉上眼睛,乾澀道:“我答應你的事情,不會食言。”
顧琰似是鬆了口氣,欣慰地看著她。
“好,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