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生日,他已快六十一歲了,。很少有人像蘇秋這樣執著於紀念自己的生日。在蘇秋的心裡,在這片沙漠,只有自己的生日是值得紀念的。在他來到這裡的時候,怪物叢生,但是三十年後的今天,在這裡,只有他是活著的。所以,他需要紀念,不是紀念自己,而是紀念這片大漠惟一可以活動的生命。
沒有人相信,這個地方可以有人生存下去。這裡千里之內只有黃沙,連枯草都沒有一根。但是蘇秋在這裡已經快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了啊。
早晨,去小溪邊的時候,他除了發現自己三十年前挖出的小溪已經快要乾了之外,還在小溪中看到了一樣東西——自己的白髮。也許很早就已經長出來了,但是蘇秋是第一次看到。
他知道,時光不再等他了。他可以戰勝一切,但是面對時光,他無可奈何,因為那是一個不能用劍解決的問題。他等不下去了,雖然只剩下三十天,但是他還是等不下去了。一個等了三十年的人無法再忍耐三十天了,他決定出發。
蘇秋撫摸著手中的長劍,它似乎在"shen yin",似乎一隻蒼老的禿鷹又看見了天空,它叫湛盧,它是十大神兵之首,它是古今第一名劍。但是它卻在這隻有風沙的地方待了三十年,前十年,它曾經挖過一條小溪,殺過無數的低階怪獸。但是這二十年來,它惟一的用處就是用來維護這條小溪。
它幾乎要忘了自己的名字,那無數鮮血與生命鑄成的名字。如果它是人,我們可以看見它在流淚。沒有等待過的人是不會知道等待有多麼苦痛。
湛盧,最強的劍,永遠只和最強的人站在一起。十六歲,湛盧就開始跟著蘇秋。
然而,十八歲的時候,蘇秋第一次被打敗,輸在一個叫夢幻天使的人手裡。本來湛盧應該跟隨的是那個人,因為湛盧永遠和勝利者在一起,然而那人拒絕了。他以勝利者的姿態遺棄了蘇秋,也遺棄了湛盧。從那一天開始,其實人間就與此同時遺棄了他們。
為了一個諾言,苦等三十年。雖然知道很苦,但是蘇秋真的打算將這個諾言遵守下去。二十九年來,蘇秋一直是打算將它遵守下去。然而現在,蘇秋不想等到三十年了,儘管只剩下三十天。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白髮。
蘇秋帶著他的劍,再次來到小溪邊。他想,這是他最後一次來到這條小溪邊。
他意外地看見已經有個人也站在小溪邊,望著水裡的倒影出神。腰間斜掛著一把普通的劍。
“你也練劍嗎?”蘇秋看了他許久,但是他卻始終不看蘇秋一眼,蘇秋於是忍不住問道。
“每一個路過這裡的人,你都這樣和他搭腔嗎?”那人問道。
“是。”蘇秋答道,三十年來,除了蘇秋,只有這一個路過這裡的人。
“是的。”那人回答蘇秋原先的問題。
“你要去哪裡?”蘇秋又問。
“青陽。”那人答。
“去做什麼?”蘇秋接著問。
“要看情況而定。”說著,那人沒有再搭理蘇秋,徑自走了。
“你聽過蘇秋這個名字嗎?”蘇秋有些慍怒,對著他的背影喊道。
那人連頭都沒有回,繼續慢悠悠地走著。蘇秋身形一轉,站在那人前面。
“年輕人,將來你闖蕩江湖,你可以告訴別人,我蘇秋因你而拔劍了!”蘇秋正對著那人,拔出劍來,大聲說道。
若是一般高手,恐怕現在已經全身無法動彈了,蘇秋十八歲便劍挑天下,難道是兒戲不成?這時雖然只是一個拔劍,但其中蘊含的殺機卻是如同這茫茫沙漠一樣,無邊無際。
“我從不無故拔劍。”但是那人卻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蘇秋的氣息,淡然道。
“因為我叫蘇秋。”蘇秋說著退後幾步,給那人讓出一個反應空間,然後出劍。
比原來要碎上千倍的萬里黃沙淹沒了即將乾涸的人造小溪,太陽消逝然後又再出現。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和原先不一樣了。
只有那人還是和從前一樣。
蘇秋和先前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手中的湛盧已經像風一樣無聲無息無形無跡飄散在這默默的黃沙之中了。
“你的理由不足以讓我拔劍。”那人仍然是一臉淡然,繼續往前走。
“你在江湖一天,我蘇秋就永遠不會再現江湖。”蘇秋對著那人的背影道,那人無語。
“如果你死了,你的鬼魂一定要記得回來告訴我,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蘇秋繼續道,那人依舊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