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轉手將半簍子嶄新汗巾送給了杜振熙。
論起送汗巾的事由,還是因杜振熙用他的汗巾而起。
杜振熙對陸念稚的譏誚語氣習以為常,暗道也罷,不忍看杜晨芭再次黯淡的神采,上前袖起汗巾道謝,離得近看得清,目光落在陸念稚的臉上,奇道,“四叔,您的鼻子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陸念稚眸色微閃,歪頭反問,“有髒東西?”
“沒有。”杜振熙搖頭,忍笑道,“鼻翼上有兩個小坑,紅紅的。”
陸念稚似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揚起下巴湊近杜振熙,“有沒有破皮?冒血了嗎?小奇調皮得很,咬了我一口。”
有意模糊被咬的時間,聽著似新傷不是放任不理的舊傷。
杜振熙心裡偷樂,怪道今天陸念稚沒隨身抱黑貓“隔離”她,原來吃了黑貓的虧。
陸念稚不是會虐小動物的人渣。
她不擔心不見蹤影的黑貓,暗搓搓幸災樂禍,不忘一臉嚴肅的細看陸念稚的傷口,“沒破皮,沒流血。就是凹下去兩點紅痕,四叔,不疼吧?”
疼死陸念稚算了!
陸念稚彷彿看穿她的心思,皺著鼻子笑,“疼的話,你幫我吹一吹?”
小時候,他就是這麼哄杜振熙的。
杜振熙聞言虎軀一震,雙眼大瞪。
她才剛習慣陸念稚的冷淡,乍聽故態萌發的調侃,居然有點適應無能。
偏二人離得極近,隔著紫檀案陸念稚在下,她撐著桌面在上,瞪大的雙眸瞬間鬥雞眼。
陸念稚低聲笑,豎起長指在杜振熙眼前晃,語調輕柔,“不吹就退遠一點,這樣瞪著眼睛你不嫌累,我嫌醜。”
這世上除了雞,哪個鬥雞眼能鬥得好看的!
她沒鄙視陸念稚被貓虐,他倒好意思嫌棄她醜?
煩人!
杜振熙邊吐槽邊彈開。
沒發現一旁杜晨芭臉色幾變,片刻間紅白交錯,勉強壓下心事澀著嗓音開口道,“四叔,簪子的圖樣定好了,您看看喜不喜歡?要是覺得哪裡不好,我再改。”
巴掌見方的宣紙上,斜斜入畫的簪子造型簡潔,鑲潤玉嵌寶石,華而不奢清雅低調,足見杜晨芭費了多少心思。
陸念稚的指腹在簪身上游走,抬眼笑讚道,“以前不知道,原來晨芭的丹青也小有所成。不過……”
他話鋒一轉,目光也跟著一轉,落在杜振熙束髮的玉簪上,略帶可惜的沉吟道,“簪子圖樣和汗巾繡樣一樣,秀氣了些。我這樣的年紀戴出去,沒得叫十三行那些爺兒打趣我浮誇。給小七戴,倒是正合適。”
說著偏回頭,點著圖樣揶揄杜晨芭,“這些天你叨嘮的可不光是我。小七陪著你風裡來雨裡去,你要謝我這個做叔叔的,也該謝小七這個做哥哥的。可不能厚此薄彼,對不對?”
杜晨芭聞言赧然,泛紅小臉一半羞一半愧,看著陸念稚的笑顏挪不開眼,答應得卻爽快。
她一時沒想到,此時得陸念稚提議,不猶豫更不吝嗇。
卻見陸念稚笑意微斂,沉聲提點道,“不是說臨摹了兩幅圖樣?另一幅我沒記錯的話,原型應該和這一幅相似。我喜歡簡樸些的,你也別費心添多餘的裝飾,重新勾一遍紋路,晾乾墨跡正好一起送去金銀鋪。”
這樣一來,滿寄情絲的那一支改送給杜振熙,新定的這一支是陸念稚親口點的,哪裡能算杜晨芭的手筆。
但一個是她喜歡的人,一個是疼愛她的七哥。
心中再多遺憾和苦澀,也壓不過杜晨芭對杜振熙的感激和依賴,只呆了一瞬,就揚起糯糯的笑應道,“我都聽四叔的。”
笑臉映襯著穿透雨簾的淡薄天光,顯得有些蒼白。
杜振熙沒作聲,心情複雜的瞥了眼陸念稚。
寄託杜晨芭念想的汗巾和簪子,眨眼全落到了她的手上。
送了等於白送,最後陸念稚一樣都沒收。
無論杜晨芭心思如何,陸念稚這頭卻是清清爽爽,半點痕跡都沒落下。
陸念稚這三言兩語,算不算陰差陽錯的斷了牽扯?
她只猜對一半。
陸念稚不動聲色的連消帶打,該推出去的東西盡數推了個乾淨,對杜晨芭的態度卻一如往常,全無動搖。
在他看來,杜晨芭所謂的喜歡只能稱得上離奇,他身上流的不是杜氏血脈,又和西府不親近,就算杜晨芭把他看做毫無關係的外男也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