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要藉著清理舊物,抹去她留在廬隱居的種種痕跡,和她……徹底劃清界限。
念頭一閃而過,杜振熙同樣不認為這是她的錯覺。
她受夠了莫名其妙的冷待,轉身扶著紫檀案逼近陸念稚,緊抿著唇線道,“四叔,您今天抽的什麼風?”
有問題,就要當面解決。
杜振熙忍無可忍,刻意壓制的嗓音雖低,一聲質問卻擲地有聲。
沒驚著陸念稚,驚著了黑貓。
再次被打擾的黑貓揮了揮爪子表示不滿,小肉墊掃過杜振熙的鼻頭,換來她一聲猝不及防的啊嚏。
這一記噴嚏打得太猛,杜振熙頓時跌坐在地。
趔趄身影映入陸念稚的瞳仁中。
他眯起一雙瑞鳳眼,伸手按下黑貓的爪子,抬眼再看懵然歪坐的杜振熙,嘴角倏忽一翹,低低沉沉的笑聲流瀉而出,煞是動聽。
第77章 眼不見心為靜
笑容如撥雲見日,笑聲如穿雲光束,照亮空闊的廊內,頃刻間驅散略顯沉冷的氣氛,彷彿早前的冷言冷語只是幻覺。
愉悅的笑顏,映襯得陸念稚風姿如常。
“四叔!”杜振熙卻覺這笑和陸念稚今天的冷待一般莫名其妙,惱上添羞,單手撐地磨牙道,“您笑什麼?”
剎那跌坐的臉上越發懵圈。
反應慢了半拍,問的話實在傻氣。
陸念稚笑容愈深,握著黑貓的爪子閒閒揉捏著,翹著眉梢抬眼盯住杜振熙,“笑你沒大沒小,活該現世報跌了一跤。我抽什麼風?有你這樣和長輩說話的?”
說著責問的話,上揚的嘴角卻沒有回落的趨勢,低沉嗓音裹著濃濃笑意。
倒似一瞬恢復如常,又是那個輕易被杜振熙窘態取悅的陸念稚。
這一跤跌得,貌似把陸念稚跌正常了?
杜振熙心下稀奇,揉著鼻子掩飾羞惱,一鼓作氣質問的話被一聲噴嚏敗了氣勢,又聽陸念稚抬出輩分來,頓時反駁無能。
“我沒抽風,你也別抽鼻子了。”陸念稚一手攬黑貓,一手抽汗巾,抻直手臂隔開黑貓和杜振熙,將汗巾送到杜振熙眼前,“擦一擦。擦完了老實捂著。”
杜振熙想拒絕,但陸念稚能幾次三番給她沒臉,她卻不能當眾拂陸念稚的好意,摸向腰間汗巾的手只得拐了個彎,教養良好的道聲謝,默默接過陸念稚的汗巾擤鼻子。
左右今天當著杜晨芭的面,她沒少被陸念稚下臉面,蝨子多了不癢。
才淡下去的羞惱就有點自暴自棄的意味,化作一小股邪火竄上心頭。
憑什麼陸念稚心情不好,就能拿她抽風,憑什麼陸念稚心情好,就能沒事人似的笑她懟她?
這麼一想,心頭就堵得慌。
杜振熙捂著同樣發堵的鼻子,撿起話茬再次質問道,“不是我沒大沒小。是您先無視我問安,後又拒絕我的孝敬,我聽得出您的冷嘲熱諷,連八妹都覺得您冷臉冷語,怎麼會是我一個人多想亂想?
再看您現在收拾的箱籠,您這是要把我留在廬隱居的東西都丟出去?曾祖母尚且沒丟過您和我、小十一留下的雜物,您這樣沒頭沒腦的是想幹什麼?
和我劃清界限?從此廬隱居和霜曉榭畫出道來,兩廂不來往?您這不是抽風,您倒是教一教我,我用個什麼詞彙問您才恰當?”
光腳不怕穿鞋的,橫的怕愣的。
她這樣坦白直接的問到臉上,倒叫人無力也得招架。
陸念稚笑意微斂,眸底盪漾的漣漪復又裹著絲絲冷意,垂下眼簾曼聲道,“是誰總在我面前說自己大了,不喜歡我像對待小孩子似的親近?如今我想分清楚彼此,該誰的東西就是誰的,各歸各位保持距離,反倒又成了沒頭沒腦的抽風?”
一聲反問,又有點尋常互懟時的隨意架勢。
神態和語氣落在杜振熙的眼中耳裡,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不同。
一席話說得她跟個難伺候的熊孩子似的,逆著她的心意不行,順著她的心意也不行,遠不得近不得,熱不得冷不得。
她不喜歡的,是陸念稚老對她動手動腳的過分親暱,卻從沒想過要和陸念稚相敬如冰。
暗地裡較勁歸較勁,她始終敬陸念稚為四叔。
除非將來形勢有變,二人真的鬧到撕破臉,落到連同一個屋簷下相安無事的叔侄都做不成的地步。
她想為杜振晟擔起杜府的門楣,並不想家宅不寧、親人失和。
她隱隱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