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一刻的情緒,卻和方才截然相反。
他有些混亂了。
……
經過不到一個白天的巷戰,朝廷軍隊佔領了且蘭城。
城內的漢兵早已盼中央軍如盼甘霖,見他們以來,便臨陣倒戈,許多守軍擁進大帳砍下了太守操光的頭顱;而操光的蠻兵部隊見大勢已去,也望風歸順。這場攻城戰役因為出兵奇襲的時機恰當,又兼機遇大好,朝廷軍並沒有多大損失便將城池拿了下來。
城中的百姓素來在朝廷官員詹士演的治理下過太平日子,自從操光到來以後,他們也不喜操光的嚴刑苛政,如今見到朝廷軍隊進城後,對他們秋毫無犯,紀律嚴整,倒也安下了心。
國師並不得閒,他忙於戰後一系列事務處理。他首先令且蘭城內過去詹士演手下的主簿毛繁暫代太守之職,安撫城內百姓;
同時著石錫協助且蘭的郡尉整理收編城內軍隊,還特別囑咐要對待蠻兵柔和平等一些,與漢兵一視同仁,鬧事生亂挑動種|族矛盾者立斬;
並且,連夜召集謀士們連夜制訂政策,頒佈招撫當地逃逸的蠻兵;
然後,迅速徵集城內的民夫工匠,修復被毀損的城池和河堤,保證且蘭城到舞陽河的水路能在這些日暢行無阻,既不妨礙州郡之間的商貿貨物交換,也便於武陵的軍隊物資從水路輸送進來;
最後,派遣老弱部隊打掃戰場,將查得到銘牌戶籍的當地士兵屍體通知親屬來認領,並加以錢帛安葬;查不到戶籍的屍體便在城郊立一座墳崗進行掩埋。
如此一來,且蘭城經歷戰爭,卻能夠迅速地回覆安定和生產,一切都在走回正軌。
但軍隊的休整也須同時進行。朝廷軍駐紮在城內,剛剛打贏了勝仗,一片歡騰氣氛,石錫和幾個封號將軍們也都計劃著舉辦一次論功行賞的輕功大宴,他拿著公文請示國師,很快便得到了批覆。於是慶功宴便定在佔領且蘭城的第二夜舉辦,各營將校參加,以及攻城戰鬥中表現突出的立功士兵,都有資格列席。
冷山在這一回的戰役中裡應外合,算是立了大功,他在行轅內,幾個校尉都圍著他聊天說話,他馬耳東風地聽著,很有些心不在焉。
因為冷山的情報,屯騎營這一回衝鋒幾乎沒折損什麼兵力,所以屯騎校尉薛肯率先過來感謝他:“若不是元中襄助,豈可如此輕取城池,今夜的首功,我看當推元中賢弟!”
“不錯,”越騎校尉高彌笑著附和道,“咱們越騎營一個弟兄都沒受傷,我下面的兵同我說,這仗打得太快了,他都覺著不過癮。”
步兵營的校尉卓雄剛剛從外頭安撫傷兵回來,他的屯曲作為攻城中堅部隊,損失最重,聽見這話,老大不高興了,抬高了聲音道:“就非得死個把人才叫過癮是吧?老子的兵就不值錢了?別他媽|的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要過癮你去跳城牆便是,死得那叫一個痛快。”
卓雄一頓炮轟,大夥都曉得他心情不好,過來安慰他,卓雄剛折了手下一個得力的屯長,心疼得緊,甩開高彌摟他肩膀的手,氣哄哄地繼續:“探子們辛苦,難道咱們正面拼殺流血流汗築人牆給你們撞門的就不辛苦?斥候營才多少人,咱們屯騎營幾十上百倍的人上去,也沒一個喊苦喊累。”
他把白鳥營的斥候叫做探子,顯得輕蔑了些,這使得一邊剛剛升任白鳥營軍侯,接替周湯位置的阿至羅臉色一沉。然而他官職小著卓雄一級,在這幾個校尉面前,沒有出聲的份兒。
卓雄見沒人說話,更加放肆,直著嗓門道:“依我看,這頭功應當是咱們步兵營的。”從他的方面,這也說得過去,哪個將軍不想多為受傷的將士們多爭取一些賞賜和榮譽。
只是他這個要求有些蠻橫,眾將校一時沒人接話,便看向白鳥營軍司馬冷山。
眾人都擔心他跟卓雄懟上,這慶功宴還沒開,就要先爭功打架起來,鬧到上面太不好看。
冷山這會腦子裡恍恍惚惚的,也沒聽清楚卓雄的話,他什麼也沒說。牂牁郡對他來說拿得輕鬆,他沒怎麼參與攻城,倒是國師的訊息和判斷果真靈敏得很,當機立斷,正好趕上營嘯發動突襲。
他記得顧柔說過,把訊息傳給過國師,他當時將信將疑——他和她日夜相處在一起,沒見過她長時間離開,沒看見她如何做到這個。大概真是天註定國師有這等運氣和機緣,同她心有靈犀了。
冷山沒搭理卓雄,別人便更加不會,卓雄呆得沒趣,便先離開,他要再去看看傷亡計程車兵。他一走,大帳內的氣氛登時又活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