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目光明如懸鏡一般,照得他心裡打了個咯噔。
錢鵬月臉色頓顯尷尬,避開眼神笑著打哈哈道:“是啊,那日冷元中朝皇上進獻一美人,席間皇上龍顏大悅,我等便陪著多飲了一些。沒想到訊息這麼快便傳出來了。”
錢鵬月在國師面前,原本可以無話不談,然而唯獨一件事情,他有所保留,那便是與儒宗未來息息相關的一切。
國師也不多問,只淡淡道:“原來如此。”
錢鵬月心忖,他手下耳目眾多,說不定已經知曉我在郊外竹屋同皇上相見之時,不能教他問起這個。於是連忙掌握主動權,將話題引到別處去:“阿情,我聽說冷元中進獻給皇上的美人,原本是你的手下?”
“你指的是藥王谷傳人,沈硯真。”
“對,就這個名字,”錢鵬月點頭,忽而驚訝,“她當真是你手下的人?那你又何必將這一件大功勞拱手讓給冷元中。”
“這又如何是大功勞了。”
錢鵬月拎著酒壺四顧,見周圍無人,才裝作替他倒酒的模樣湊近,低聲:“你不知曉那美人何等討皇上歡心,既是絕世美女,又手握鐵衣絕學,這在皇上眼中,便是大功勞一件。看來此女飛上枝頭的日子不遠了。”
國師輕輕抿唇,似是不以為意。
錢鵬月喝多了,話也變得多了,甚至有些口無遮攔:“阿情,非我鄙俗,是你太超脫;你是什麼?你太把自己當神看了。可事實呢,你不是神,就拿你夫人的事情來說,大難臨頭,誰能幫上你,北宗還是國觀?都不能。反而是這個美人救了你們全家。時移世易,世道更替,現實就是如此,你又何必過於清高,迂腐害了自己呢?”
原本舉杯欲飲的國師,此刻突然放下酒杯,凜聲道:“錢鵬月,你喝醉了。”
“不過這世道也難講,誰道那沈硯真入宮是福不是禍呢?如今連宮人們都在傳,現在的後宮不姓趙也不姓徐,應該姓雲……”錢鵬月醉醺醺地道。
近日以來,雲美人在後宮之中風頭正勁,六宮嬪妃均不敢招惹,就是這樣人人都躲著她,她還是將徐皇后的貼身宮人打了。原來是那少府中分發各宮妃嬪所用的絹帛衣料,按照地位次序,先要分發皇后的坤懿宮,其次才是雲美人,然而云美人卻提前看中其中一匹南方進貢的五彩絲,差手下先去取,剛好和皇后的貼身宮女發生衝突,雲美人盛怒之下,竟然命令手下人擒住那宮女,打了三十廷杖。
一個美人,將皇后的宮人打了,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此事震動後宮,但云美人仗著孃家厲害,最終這件事在後宮不了了之。不過,卻很快傳了出去。
錢鵬月好似當真醉得厲害,平日裡他決不會輕易開口的話,此刻也開始信口胡謅:“阿情,你向上請辭之事我都聽說了,你還想要瞞我到幾時?……你是不是見雲晟勢頭威猛,畏懼他了?大丈夫立身處世,當以天下為己任,怎能急流勇退?皇上剛剛登基,正值用人之際,你身為臣子,怎能捨他而去,這如何對得起江山社稷,對得起先帝啊……”
他說著,便倒向國師的肩頭,昏然睡去。
第187章 文學|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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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命人安頓錢鵬月; 自己帶著寶珠先回府。
他離開別苑之後,原本爛醉如泥的錢侍中卻不需要旁人攙扶; 卻能夠自己走路了。他悵然立在院中,看著初夏盛開的滿園荷花,長長嘆息:“醉了的沒有醉,醒著的卻不清醒啊……”
……
五月中旬; 國師的辭官表章得到御批下來了。
皇帝的回覆是:不同意國師辭官。
於是國師再上一表,只道自己姨母新喪; 姨母非生母; 但卻為其而死,儼如親母,欲為姨母守喪三年。
太尉雲晟緊跟上表,國師其情可憫; 建議皇上憐其孝心,同意此表章。
皇帝猶豫不決; 皇后適時地給了個折中建議——讓國師進一閒職,既能夠保證他不離開京城,於是他的舊部便不會發生動亂;又能夠完全卸除他的兵權。
沒多久,第二道聖旨頒佈; 國師擢任太傅,兼教兩位小皇子讀書。
按禮太傅位列三公; 然而在本朝太傅地位崇顯卻並無實權,看似擢升,實際上權力卻是被剝除了。
朝野的一片錯愕聲中; 國師欣然接受了這道聖旨。
自從國師做上了太傅,每日除了上朝和教兩個小皇子讀讀經典,其餘的時辰便得閒了,於是得以陪伴顧柔,兩人過了一段朝夕相處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