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煥璋從清暉院出來,走不多遠就看到表妹顧娘子正坐著和姜婉、姜寧說話。
“表哥!”看到姜煥璋,顧娘子臉上頓時煥出光彩,急忙站起來迎上前。
“你來了,怎麼不進去說話?”面對顧娘子,姜煥璋整個人柔和溫暖的如拂面春風。
他一直極其憐惜這位品貌俱佳、才華出眾,卻偏偏生在那樣不堪之家的表妹,就象憐惜他自己,再好的品貌才華又怎麼樣?終究抵不過一份好嫁妝!
“我來看看大嫂好些沒有,正好碰到婉妹妹和寧妹妹,她倆……”
“噢!”姜煥璋皺了眉,狠狠的看向姜婉和姜寧。
姜婉和姜寧瑟縮成一團。
“婉妹妹和寧妹妹嚇壞了。”顧娘子憐惜的看著姜婉和姜寧,“大哥就別責備她們了,大嫂不過一時沒想開,等想開了,自然明白,咱們這樣的人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興旺之道。”
“她要是象你這麼明理懂事就好了。”姜煥璋言語含糊,嘆了口氣,抬起手,似乎想撫上顧娘子的面頰,手抬到一半,硬生生折到了一邊。
“既然來了,去看看你大嫂,勸勸她,我有事先走了,要是沒什麼事,你在這兒多住幾天再走,陪陪阿孃,還有,替我好好教導教導她們兩個!”
姜煥璋狠盯了姜婉和姜寧一眼,直盯的兩個人脖子快縮排胸腔裡去了。
姜煥璋這幾句話說的顧娘子流光溢彩、心花怒放。
清暉院,顧娘子離床四五步,曲膝見禮,“大嫂氣色好多了,路上看這梔子花開得好,就編了個花籃給大嫂賞玩。”
顧娘子從丫頭玉墨手裡接過只小巧的花籃,捧到李桐面前。
李桐看著那隻花籃,迎春花枝編成的小藍子,裡面放了七八朵半開的梔子,這隻花籃也就兩三個大錢,這可不是清雅高潔的顧姨娘的作派,顧姨娘送出來的花,一定是用瑩潤古雅的玉器盛著。她說,‘花兒豔俗,也就玉能壓一壓’。
李桐的目光從花籃移到顧娘子身上,我見猶憐的巴掌小臉,眉如遠山目似秋水,頭上一支有些褪色的包金簪,她用過金飾?她不是說,天下最粗鄙者莫過於黃金燦燦?
顧娘子身上的靛藍綢長衫已經洗的顏色不均,白綢裙泛著黃斑,裙子下露出的半張鞋面上補丁補的歪斜著十分難看。
那鞋子在她的目光下往裡縮了縮,又縮了縮,縮排了裙子裡,李桐抬頭看向顧娘子。
☆、第六章 又一個寵妾
顧娘子紅漲的臉上,笑容幾乎掛不住,那份難堪不自在,看的人簡直要跟著難堪起來。
在這滿屋的逼人富貴中,她的窮酸寒瑟讓她難過到想奪路而逃。
姜煥璋說她眼中無貧富,貧賤不能改其灑脫,富貴中不染銅臭……
李桐往後靠了靠,露出絲似有似無的笑意,從前姜煥璋的每一句話都是她的真理……她得多傻!
顧姨娘抬進門前,她沒留意過她,她不記得她衣衫破舊時的模樣和窘迫,她印象中的顧姨娘,都是穿著滿繡的綃紗和寺綾,飄飄欲仙的模樣。
她喜歡綃紗,喜歡比緙絲還貴的滿繡的綃紗,繡綃紗的繡線要劈成十六股,最好的繡娘一天也就能繡出半個花瓣,府裡養了十幾個繡娘,專門給她繡綃紗。
她還喜歡寺綾,比滿繡的綃紗還貴的寺綾,姜煥璋每年都讓人專程去給她採買寺綾……
姜煥璋說這是因為她生性純直簡樸,所以她只喜歡素淡的綃紗,就是在綃紗上繡花,也只肯用同色絲線,她喜歡寺綾,是因為寺綾的不染鉛華……
“大嫂病著,我就不多打擾了。”顧娘子被李桐幽深冰冷的目光看的如披荊棘,也顧不得姜煥璋讓她勸勸李桐的囑託了,倉皇告辭。
“多謝你,慢走。”李桐慢吞吞道。
顧娘子一頭衝出門,差點撞上姜煥璋的通房大丫頭青書。
“咦,顧娘子!您這是怎麼了?”青書閃身護住手裡捧著的瓦缽,驚訝問道。
先衝進顧娘子眼中的,是青書手腕上那隻明晃到刺眼的蝦鬚鐲,鐲子上那棵黃豆大的紅寶石璀璨奪目。
顧娘子眼睛一陣痠痛,璀璨的蝦鬚鐲彷彿在譏笑她,譏笑她破舊的衣裙,鞋子上的補丁,她全身的窮,她最痛最恨的窮……
顧娘子低頭衝了出去。
青書捧著瓦缽,看看顧娘子,再看看還在晃動不停的簾子,眼睛裡亮光閃閃。
李桐靠在靠枕上,看著捧著瓦缽進來的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