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那套連個摺子都沒有的宦官服,抬手示意:“轉一圈。”
顧錦芙莫名奇妙,照著轉了圈,眼巴巴地問他:“是有哪兒不妥?”
“衣服很好,反正醜媳婦也總要見公婆的,精精神神的,加個好印象。”
他嘴角一彎,居然是調笑起來。
顧錦芙沒好氣白他一眼。
誰醜了!
不過這麼一提,之前的心虛感更甚,她嚥了嚥唾沫說:“要不,我還是在宮裡陪您。”
雖然他不能出宮親迎,但肯定還是會到宮門去迎的。
她突然就一副慫樣,惹得他罵一聲:“出息,拿出你咬我的狠勁來,這兩天又撓又咬的,不見你怕?”
顧錦芙只能硬梗著脖子,把脊背挺得筆直:“不是您先亂來,我能下狠手?這事就是說到娘娘跟前,也不是我沒理!”
他嘁的就笑了:“你倒是去說,讓她老人家給你出氣。”他還就巴不得她去說了呢。
可她哪真敢說,這心裡頭虛著呢,有種騙了人兒子的心虛。
她雙唇嚅嚅,半天沒吭氣。趙祁慎就那麼瞅著她,難得見她犯慫,他不得死命地看熱鬧,不然都對不起自己身上掛的彩。
兩人就那麼一站一坐,大小眼對瞅半天,她終於擠了個笑容來,小心翼翼又撫了撫身上的袍子說:“就這樣去了。”
“去去去,替我把母親迎進宮來。”他哭笑不得,整半天還慫著。
那樣子貓兒一樣,不講理的時候張牙舞爪,遇到能鎮住她的就耷拉了耳朵。
她挪著步子往外走了一步,就一步,又停下來說:“對了,剛才去內閣的事還沒跟您回稟呢。首輔那頭應該是放下戒備心了,付敏之離開的時候,還有人追上去送了東西,估計他們要有所行動。”
“嗯,卓宏來稟過了。”
他淡淡應一聲。
顧錦芙就又小聲地說:“那我去了。”
“去。”
她只好再抬起步子,這回倒是走了兩步,轉身笑呵呵地說:“我還是先伺候您把衣裳換了再走吧。”
趙祁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被笑得臉上陣青陣紅,骨子那股不服輸的勁也被激了起來,一咬牙轉身就往外走。身後,他的笑聲更響亮了。
她一路走得咬牙切齒,他可真混蛋啊,居然還看她熱鬧!
趙祁慎坐在炕上,倚著迎枕好整以暇的朝窗外看。她緋紅的袍擺輕揚,步子快得像是整個人都要騰空而起,偏又身形纖細,竟是一步一婀娜的味道。
他默默看著一隊戎衣衛跟上她,看著她站在臺階前深呼吸,然後堅定的目視前方,終於再顯出她魏公公的威儀來。
凝視著她的鳳眼裡便有流光轉動,笑意一點點從眼角溢了出來,目送她身影直至消失,他才看向遠處碧藍的天。
她去迎母親進宮,合適得很。
禮部的儀樂一路從皇城到城門口,首輔在前方開道,顧錦芙代表天子與之並行,身後是一應百官與包括戎衣衛在列的四衛。
迎接佇列浩浩蕩蕩走過長街,走過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引得無數百姓駐足觀望。
來到南城城門,一應人便停在這裡,付敏之為戎衣衛之首,自然是被派去為天子生母開道。
顧錦芙扶著一位戎衣衛的胳膊下馬,把馬鞭隨手遞過去,垂手立在禮部鋪好的紅毯邊。
首輔領著內閣一眾時不時翹首盼望,倒是把忠君的姿態做得十分好,乍一看去跟迎自己親孃似的。
她看得唇角有淡淡諷笑,眼前的光突然被擋了擋,她餘光去,身穿銀色軟甲的鄭元青居然來到邊上。
他生得高大,站在側邊也能感受到他身為武官的氣勢,她目不斜視,神色不變。
他也只是就站在她身側,一句話也沒有說。大庭廣眾之下,又能說什麼,他心裡明白,卻就是想利職務之便到她身邊站一站。
鄭元青其實也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心理,知道她活著,首先第一反應是如釋重負,畢竟她家是他和父親去抄的。
對這個未過門的未婚妻,他心中有愧,可當年面對皇權,他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如釋重負之後卻又是失落,她是還活著,卻已經和記憶中那個天真爛漫的樣子截然不同。
眉峰烈烈,心機重重,哪怕是笑著,都有扎人的尖銳,模糊了他記憶中的模樣。
他以為,她該需要人保護著,或者是需要的,不過如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