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瀾把來意說明,打官腔他是打小就會的,兩句一說,就摸出了太豐縣的底子,到這會兒還靠著村裡族裡的人在救災,這個縣令竟沒調派人手,再不濟也該去跟富戶去借,他忙得團團轉,卻全然不得要領。
問他本地鄉民以誰人為首,他竟也吱吱唔唔說不上來,只不住跟葉文瀾套近乎,還問起了瑞葉,葉文瀾目色一冷,不再跟他糾纏。
葉文瀾來只是為著探聽姐姐的訊息,知道宋蔭堂並未如實告知他身份,要不然他頭一等要緊的事兒,就是先去找宋蔭堂了。
葉文瀾知道找他無用,出了縣衙門往那高門前去,隔得不遠就是趙家堡,葉文瀾進去拜會,只說兄長此間,大風之後再無音信,這才找來,懇請有人領路。
功名就是敲門石,擺出身份來,章家人自然要接待,只招待一翻飲食,他便即刻就走了,只說在村中盤桓,自有事要辦。
讀書人能有甚事,至多爬爬山寫寫詩,這兒爬山能看見海,轎邊馬上提兩句,贊兩聲風景了得,便算完了,章家不曾放在心上,可要是人丟了,那便了不得。
石桂一直跟著葉文瀾,她也換了一身衣裳,既是家裡守孝的人家,便不能穿得太豔,淡綠衣裳正合適,拿出侍候葉氏時的模樣來,旁個看在眼裡,越發不敢怠慢。
章家派人把田莊的莊頭叫了來,底下十里八鄉就沒有他不熟悉的地方,葉文瀾說了地名,那莊頭一拍腿兒,嘴裡嘰嘰咕咕一長串,原是道路堵住,還未疏通。
裡頭的人出不來,外頭的人也進不去,葉文瀾倒還持得住,他越是持得住,章家越不敢看輕他,他在此間坐得一歇,說到去了縣衙,把章家人眼底輕視看的分明,來了本地不辦實事的縣令多的就是,可不來跟大族打招呼請客送禮的卻少。
身邊連個像樣的師爺也無,這個縣令才來了半個月,縣裡幾家便當沒這個人,這回受災,也是家家自助,他倒是來請人了,卻請不出人去,曉得這會兒,早些又幹什麼去了。
葉文瀾上門卻是禮遇,聽說他哥哥原是庶吉士,章家哪裡還坐得住,趕緊帶了一隊人,趕著車馬往村中去。
石桂收拾了許多藥物跟著,明月卻是大開眼界,他混市井出身,哪裡見過上頭這些人是怎麼打官腔的,三兩句把自己抬起來,叫人云山霧罩摸不準實情,拐了兩個彎,還沾到顏家身上去了。
既帶了壯勞力,明月幾個倒不怎麼勞累,他還替石桂拿了包裹,到了地方把她安置在樹下,自家跟著人去挪樹了。
這村口原來有橋,叫滾落的石塊砸掉了一半,河水暴漲的時候出不來,等大風天過去,樹倒屋塌,正在修整。
石桂幾個在一戶農家找著了葉文心,跟宋蔭堂兩個都在農家小院裡休息,一打聽說外來人,立時就有人把她們引到這一家來。
想出去的奈何出不去,沒趕上出村子,就下起雨來,等雨停了,出村的路也堵上了,還想等村人把路修好,葉文心卻又病了。
石桂急急進屋,卻看見葉文心盤著一個婦人頭,屋裡懸的掛的還有宋蔭堂的貼身衣裳,吸得一口氣兒,鎮定得會,才邁過去看葉文心。
這屋子算是農家小院裡頭最好的,屋子高些,窗也開得大,宋蔭堂的衣裳就拿木釘子釘要視窗,當作拉簾兒,好給葉文心遮一遮光。
葉文心坐在床邊,凳子拉過來充當小桌,上頭擱著一碗草藥,石桂這才想起來,宋蔭堂是懂些醫理的,要不然又無藥又無人,葉文心的病還不定怎麼辦。
葉文心瞌著眼兒歇息,聽見聲音才睜開眼,叫了一聲“蔭堂”,這才看見是石桂來了,一時還當自個兒發夢,石桂拉了她的手,她這才回過神來:“你怎麼來了。”
聲音都是啞的,石桂把能帶的都帶來了,一小罐頭枇杷膏,舀了一勺子給葉文心含在口裡,也不問她這婦人頭是怎麼來的,一摸她額上出了許多汗,摸了扇子出來替她扇風。
進來七八個人,分住在各家,因著給了錢糧,日子還算好過,可葉文心病了,又出不得村去,村上也沒大夫,宋蔭堂便帶著人上山採藥,尋了些柴胡煎給她喝,發發汗。
幾個人就在院子裡頭坐著,宋蔭堂回來的時候,葉文瀾差點兒沒認出來,他看過姐姐,知道已經快好,在門邊等著宋蔭堂,遠遠看見一個農夫,拎著個草簍,一路走過來一路衝他笑。
臉蛋曬得發烏,眼睛卻亮,身上最尋常一套粗布短打,扎著一根褐色的腰帶,頭上頂著草帽,腳還掛了一條粗巾,腳上穿的也是草鞋,看見葉文瀾一把拍拍他:“你怎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