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秋娘傷心,想問的話便問不出口,握了母親的手,反是石桂勸上一聲:“說不準爹回鄉去找我們了,只沒料到咱們會又到穗州。”
秋娘應得一聲,看看女兒,又想起明月來,捏一捏喜子的手,喜子一激靈,這才開口道:“吳大哥往哪裡去了?”
吳夫人不意他會問這個,立時笑起來:“你吳大哥如今當了小旗,一個人管著十個人,自然不得閒了。”看他還是個孩子,又知道千里帶著他跟帶著小兒子似的,多說了兩句:“自來了穗州,我們老爺也沒有著家的時候,天天都睡在營裡。”
喜子還想回營裡去,跟著娘和姐姐,天天都食飽衣足的,可總覺著渾身不得勁兒,非得跟著打拳才爽快些。
喜子這性子,石桂摸著一些,幾回聽他說,力氣大了就不捱打了,聽見了就心酸,知道他是被打怕了,身上還有些陳年的舊傷,若不是得幸留在軍營裡,他在濟民所只怕一樣要挨那些大人的欺負。
秋娘綠萼說起冷暖鋪來都是一樣,哪兒都少不了欺軟怕硬的人,秋娘給喜子洗澡,浴桶裡不知掉了多少她的眼淚,肩上腰上都有傷,得虧著養了起來,要是真的傷了根本,她恨不得立時死了去。
吳夫人看喜子是真心記掛著,笑著道:“千里跟著我們老爺一道,有他在我還放心些,兩個隔上半月總要回來一趟,到時候我告訴他。”
水軍營紮在港口邊,比原來的規矩可嚴得多,裡頭還有些當兵的得去造船,初來乍到,自也有不服管教的,吳大人都天天不著家,手底下的人就更不必說了。
喜子知道這回是進不了軍營了,心裡還想當兵,數著日子還有五年才能去,耷拉著腦袋一聲不響,石桂便笑:“他心裡很是感激當年大人救他出水火,一門心思要當兵,總歸年紀還不到,等大些,再看他想幹什麼。”
石桂說著便問:“我聽說自古名將也讀書的,勸他先去學堂,讀讀兵書也好,縱真個要當兵,肚裡也依舊得有學問。”
吳夫人先時只道她有主意,不曾想她還是個有見識的,自家的丈夫就是年輕的時候一意用功在武道上,卻把這個拋在腦後,年紀大了再拾起來,才知剿匪吃了許多虧,若是早早就知道這些,也不必拿蠻力去拼了。
這些吳大人都曾對妻子說過,既千里是打定了主意跟著吳大人了,還勸了他也多讀書,他又不是那不識得字的,要從軍營裡頭挑一個原來就認字的,殊為不易,真能讀書,哪一個還想著當兵,全奔著科舉去了。
千里也確實受教,上了船就拿書看著,推了個沙盤排兵,吳大人還道他是可造之材,年輕肯上進,又有一肚子的聰明勁兒,見天的說著他好。
吳夫人卻沒鬆口,女兒是她的掌珠,這會兒甚都沒有,怎麼就肯把女兒嫁給他去,何況往後好不好還是兩說,又不是鄉下人家結親事,看著個高生得好,就能拉出去頂門立戶顯擺了。
吳夫人不曾想,還能從個丫頭嘴裡聽見這些話,倒是一怔,掩口笑起來:“正是這個道理,你吳大哥這些天就沒斷了看書,什麼論戰二十四篇,拿在手裡就不肯拋下,再這麼讀,倒要考狀元了。”
因著親近才能作玩笑,石桂聽了心裡一動,她原是勸過的,沒想到明月看著大大咧咧,又最厭惡酸文假醋,竟肯在這上頭花功夫,她也跟著一笑,伸手摸了喜子的頭:“你看,大哥都在讀書了,你是不是也要讀書?”一面說一面含著笑意衝吳夫人點點頭。
吳夫人這下子愣住了,不曾想石桂打的主意是這個,兩邊看一回,失笑出聲,越發覺得這個姑娘當真是個妙人。
喜子聽了半日,知道吳大人讀書,明月大哥也讀書,原來心裡不說煩這些,卻從沒想過,這會兒想一想,在他心裡厲害的人個個都讀書了,他要想當兵,也得讀書去。
石桂對著吳夫人感激一笑,喜子一門心思要當兵,卻不是真的明白當兵是什麼,他沒見過打仗剿匪,只知道當了兵沒人敢欺負他,還是捱打受騙害怕了,要教導他,就得讓他多看多聽多見識,送去學堂讀書就是第一步。
真等他學了五年,真個想明白了,他要當兵,石桂也不能攔著,可也不能讓他當個睜眼瞎子,會寫會算能看能讀,才是先要學的。
喜子看看石桂,又看看秋娘,姐姐跟娘都帶笑看她,他便點了頭,吳夫人看他這是應下了,反笑起來:“要在這兒找一間教官話的學堂,那可不容易。”
穗州學風昌盛,回回應考人都極多,榜上有名的出自穗州人也不少,卻極少出狀元,便是本地方言難懂,聖人在上頭問了,底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