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又說甚個錢姨娘的家人來了,要來看看女兒,來報的婆子一開口,就叫……春燕斥了:“你聽了便該推了去,竟還報到太太跟前來,越發沒論道了。”
婆子碰了滿鼻子的灰,春燕罵人還真是頭一遭,知道葉氏心緒不好,趕緊矮身走了,木香身前只有葡萄還算機靈的,趕緊讓她看著松節,自家還顧著錢姨娘這頭。
松節人昏沉沉的捂著傷,葡萄原還伶俐些,碰著這麼兩樁事,也沒了主意,還是個婆子說:“只怕這兩日得咳些血,吐出來反比悶著要好些,太太真是個慈悲人。”
滿院子的熱水都給錢姨娘用了,松節想吃口熱水都不行,葡萄支了小爐子燒起水起來,扶她起來喂她喝些,松節人歪在枕頭上,等人都走了,只餘下葡萄的時候才道:“你是不是,瞧見了?”
葡萄手上一抖,趕緊咬唇忍住,回身過來還是滿面急色:“姐姐趕緊別說話,老爺這一腳可不輕呢,才剛兩位媽媽還說呢,趕緊躺下,我去看看大夫好來了不曾。”
得虧著沒宵禁,若是宵禁了就得挨一個晚上,再來看也晚了些,請得積善堂的老大夫,鬍子一大把了,看的又是個丫頭,進門避著走,知道里頭在生孩子,他自個兒就是看婦科的,還當是叫了他來看姨娘的,等見著看丫頭,這才摸了脈,開了藥方出來。
“姑娘身子弱,光是吃藥不好克化,服藥之前,先飲一杯溫黃酒,這是損傷,並不要緊,若是夜裡想吐就吐出來,淤血吐出來還更強些。”老大夫寫了藥方,葡萄哪裡看得懂,想要找人去抓藥,院子裡沒一個閒著。
上頭都不知道寫得甚,那大夫叫人請進來看個丫頭,心上已是不悅,開了藥方便走了,葡萄只得拿了這藥方子去藥房,家裡這許多人,總有個頭痛腦熱的,說是藥房,屋裡置著藥櫃,裡頭派個打理的抓藥,拿了紙一問,便道:“這是丸藥,倒沒備著,你往各房裡問問,說不得就有的。”
葡萄討了一圈,都沒討著藥,還是婆子拿了個主意:“這是跌打損傷的藥,你去看大少爺那兒討一討,說不得就有的。”
宋蔭堂還學著弓馬射箭,自然要備著活血丹跌打散,這山黎丹也有,可葡萄卻不敢邁步,她看見的那些,再加上松節沒說出來的那些,就夠她想明白了,這會兒哪裡還敢沾著宋蔭堂,挪著步子就是不去,想著幾個院子都問了,姚姨娘汪姨娘兩位聽說踢了松節,還咋了舌頭,卻都拿不出藥來。
不敢心動了葉氏,她這會兒心裡正發怵,就怕這事兒躲不過去,葉氏再要問,這麼一躊躇,想到了幽篁裡,提著燈籠走夜路,倒也不覺得身上冷,面龐紅通通的,到了幽篁裡一拍門,開門的婆子見是她,知道她跟石桂是乾姐妹,笑了一聲:“姑娘怎麼來了,石桂姑娘扭了腳,正在床上躺著呢。”
這會兒算不得晚,若是門上落鎖關嚴實了,也就不給她開門了,葡萄一聽趕緊去看,石桂貼了膏藥,抱著燙婆子眯了眼兒正要睡,葡萄一推門帶進一團冷氣來,她跑了幾個地方,身上又溼又冷,頭髮都叫打溼了,見著石桂便道:“表姑娘這兒可有山黎丹?”
葉文心身子弱,打揚州來的時候,光是藥方藥丸就帶了一小箱子,石桂想一想記著好似是有的,坐起來問她:“怎麼了?誰跌傷了不成?”
葡萄搖搖頭:“哪裡是跌傷了。”說著便挨著石桂坐下,叫熱氣一激,身上落的細雪騰起霧來,低了聲兒道:“老爺發了好大的脾氣,說姨娘若是生不出來,還要尋太太的不是,走到門邊了,踢了松節姐姐一腳,人已經躺在床上,起不來身了。”
到底又驚又怕,抖了身子要哭,石桂先聽見說要尋葉氏的不是,心底還哂一回,宋望海倒是真敢說這話,待聽見松節挨踢了,這才皺起眉頭來,葡萄抹了淚:“你這兒有沒有?我各個院子都問遍了。”
石桂撐著要坐起來去尋玉絮,九月這時候慢慢吞吞起來了,披了襖子:“我去罷。”她出門尋了玉絮,話卻說得不清不楚的,玉絮反來問了石桂,知道是錢姨娘院子裡要用,反身去找了出來。
一個紅瓷瓶兒,上頭貼著籤子,玉絮拿了給石桂看:“你看看,這上頭可是?”時候長了,也怕記不住,拿來的時候都寫著籤,石桂一看便道:“正是的。”
總是入口的東西,問過葡萄:“你身上可帶著方子?”
葡萄怔愣愣的把方子取出來,石桂開啟來一看,倒是寫得分明,一字不差:“就是這個了,你拿了去,上頭寫著一日一丸,溫黃酒當藥引子,你往乾孃娘那兒去,要一壺黃酒,吃上三五日也就好了,若有旁的不適,再去請這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