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湄笑著應了,她本也沒想著要真留下來陪葉文心,找足了臺階,這才顯著不捨的模樣走了,才還擠擠挨挨的涼亭,立時顯得清冷許多。
石桂往手爐子裡頭加了炭,葉文心眼兒一掃,看著瓊瑛道:“這茶我吃不慣,你到馬車上取我的帶的來。”
一樣是銀團有甚吃不慣,何況這樣跑腿的事兒該小丫頭去,哪知道葉文心卻對石桂道:“既來了道觀,便給你講講經文罷。”
石桂依言坐下,瓊瑛看著這兩個已經道可道起來,只得出了涼亭,等她走遠了,葉文心這才道:“才剛,可叫人瞧見我的臉了?”
她如今連鏡子都不敢照,只差作下病來,若不是這張臉,家裡也不會有那麼樣的大變故了,石桂趕緊寬慰她:“我擋著姑娘呢,沒叫外人瞧見。”
葉文心還不放心,軟軟坐在椅子上,口裡沒味兒,哪還吃得下點心,聽見前頭又是鼓又是鑼,是道家仙樂,停了又響,響了又停,如是三番,猜測著是入席了,若不是長輩在此,她一刻也呆不住了,便是早早回馬車上也好。
坐在亭裡也還戴了兜帽,石桂心裡嘆息,便是富貴日子這麼個過法也著實沒了滋味,陪她說說話,又勸了她吃點心:“我才還聽說要熱鬧到晚上看燈放煙火的,姑娘這會兒不吃用些,怎麼撐得住。”
葉文心支開了瓊瑛,吩咐石桂:“你回去盯著瓊瑛,想法子打聽出她跟馮嬤嬤說了什麼話。”
石桂不曾答應,嘆一口氣,壓低了聲兒答非所問:“瓊瑛姐姐的哥哥在揚州莊子上當上了副管事,瓊瑛姐姐這點年紀,她哥哥的年歲不過二十出頭,咱們太太那兒可沒有二十出頭就能當了管事的。”
石桂沒少往六出素塵屋裡走動,就是之桃蕊香兩個,也同她交好,這些個本來也湊不到葉文心身邊去,石桂又幾次三番的說往後還要回葉氏院裡,等攢下錢來還想贖身。
既沒有你上我下的糾葛,慢慢也把這些告訴給她聽,丫頭跟丫頭之間就是一張關係網,石桂不獨打聽了瓊瑛,連馮嬤嬤都打聽清楚了:“瓊瑛姐姐的哥哥,就在馮嬤嬤兒子手底下當管事呢。”
“馮嬤嬤的兒孫輩一個個倒都很出息,一個當了管家,一個是大莊頭,手底下三個大莊子,個個都有一千畝地,小兒子手上也有幾家鋪面,馮嬤嬤竟不在家養老,還跑這麼趟差事,果然是敬重咱們家老太太的。”
馮嬤嬤打的旗號就是想給宋老太太請安磕頭,這才往金陵城來一趟,石桂說話慢慢悠悠的,一個重音都無,卻生生叫葉文心出了一層冷汗。
這些事她早就知道,可卻從來沒有聯一塊兒想,手上一緊,帕子緊緊攥住了,石桂還不停:“升管事就是這一年的事兒,馮三原來只不過質鋪的二掌櫃,一下子當到大掌櫃,也是利害人物呢。”
石桂藉著這麼個四面透風見不著人的涼亭,把話都給說了,緩緩吐出一口氣來,要是葉文心還不明白,她也沒法子了:“瓊瑛姐姐回回去見馮嬤嬤都是一個人去,跟她打聽,倒不如往玉絮姐姐身上使使力氣。”
葉文心倏地抬眉,扯著眉骨上的紅腫,這下卻連抽氣聲兒都出不來了,屏息看了石桂,石桂笑盈盈立起來取了個碟兒,裝了點心遞給葉文心。
開品酥金銀卷子都是一口大小,做得精巧,葉文心才要搖頭,就聽見石桂脆聲道:“姑娘的道理就是多,可這經文,我卻不懂。”
葉文心知道來了人,接過點心,託在帕上細細吃著,隨口說得一句:“無慾以觀其妙;欲以觀其徼。你多讀幾回也就明白了。”接著道德經往後說的,這句脫口而出,細品一回自個兒先怔住了。
瓊瑛取了細瓷燒梅花茶罐來:“姑娘且不知道前頭熱鬧呢,山門外頭全是人,若不是車停在車馬棚裡,我都出不去。”
石桂又去廚房要滾開的水,一天裡見了明月三回,回回都是在吃,吃完了紅薯花生,他又吃起鹹鴨蛋來,摳著裡頭流油的黃,咂吧了嘴兒跟只小耗子似的。
石桂“撲哧”笑起來,明月大大方方塞給她一個,一樣要燒水,兩個乾脆坐著說話,明月兩條腿兒疊著,石桂問起他剛才上牆的功夫,他得意洋洋:“跟著我太師父練的,咱們天天五更不到就要起。”
小時候上山還知道看人眼色,這才天天跟著打拳練習功夫,等混得油滑了,就只應個卯,幾年下來也學了個通,提氣縱身還是行的,那些個師兄吃得肥壯,他卻輕巧靈動,躥起來也快,知道師兄再怎麼兇他,只要他逃了必然是捉不著的。
石桂聽了有些羨慕,鄉下孩子養得沒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