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中毒這樣的大事,都不曾同自己說一聲。
明明過去很多個日子裡,女兒要買甚麼,或是喜歡了甚麼,一定會纏著自己說上幾天,最後騙自己給她買下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女兒就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出去唸書是自己的主意,在外頭受了罪也一聲不吭,就是回家來了,也不同自己多說一句在外頭的生活。
霍水仙覺得挫敗極了,他如此看重愛護的女兒,悄悄的想過另一種人生,與他所以為的、所安排的,截然不同的人生。
☆、將生白髮
“父親若是沒有旁的事; 那青棠就先回去了。”
霍青棠提了裙子要走; 石榴抱著大氅過來了。
“囡囡,爹爹對不起你。”
後頭悠悠然飄來這麼一句話; 霍青棠轉過身子,霍水仙站在風燈下,他向來白淨體面的臉上染了青色陰影; 勾人的桃花眼下也有了歲月的痕跡。
“父親是為青棠好; 青棠省得的。”
青棠的眼眶有些溼,她微微轉過臉,“女兒先回去了。”
霍青棠出了花廳; 撞上送了張士洋轉頭回來的張氏,張氏道:“喲,這就走了,你可都聽清楚了; 不要到時候又連累你張家舅舅白走一趟。”
青棠本要走,又轉回腳步,她說:“太太與其操心我的婚事; 不如先操心自己怎麼同父親交代吧。”
張氏揚眉,“說甚麼呢?”
青棠看一眼石榴; 石榴勾著頭在荷包裡找東西,張氏道:“大姑娘有甚麼話直說; 用不著神神鬼鬼弄這麼些東西。”
青棠笑道:“想來太太也不願意看,那你就先別找了。”她頭一轉,“太太; 青棠這裡有一瓶藥,聽說是青棠病重時張家舅舅送來的,青棠原先想把這藥直接拿給父親,現在一想,還是拿給太太好一些。”
張氏一雙大眼睛往霍青棠身上猛地一掃,“你如今好生生在這裡站著,揪著過去的事情又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將來你好我好大家好,你說是不是?”
青棠輕輕一笑,“是的呀,井水不犯河水多好,可如今是太太不放過青棠呀。太太又想有個賢德的名聲,又想做壞事,天下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呢?”
張氏嘆口氣,“你想如何?”
青棠望了頭頂夜空一眼,她說:“張家的事情我可以先不計較,但請太太回去傳個話,若張家舅舅還敢打青棠婚事的主意,青棠就不客氣了。青棠同太太保證,張家若是再生是非,這藥明日就擺在父親的桌案之上。”
張氏轉身要走,青棠道:“煩請太太將瓔珞的身契給我送過來,哦,還有疊翠的。”
“疊翠?”張氏挑著大眼。
青棠笑,“太太沒聽錯,就是疊翠。我喜歡這丫頭,我想她以後也跟著我,不知太太舍不捨得?”
張氏的動作很快,才入了夜,她就帶著疊翠和瓔珞的身契過來了,她手裡捧著一個小匣子,“這兩個丫頭的身契在這裡,不過大姑娘既然想以後彼此都相安無事,那不妨把那瓶藥還給我,省的日後說不清楚。”張氏回房之後,在房裡左思右想,她覺得還是應該把那瓶子藥要回來,否則等於長久被霍青棠這丫頭抓著一個把柄,到時候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青棠發笑,“還是太太想得周到。”
桌上就是兩個丫頭的身契,青棠從袖中摸了一個小盒子出來,“太太看看,是不是這個?”
張氏冷笑,“大姑娘這是耍弄我呢,我家兄長給我的分明是一個瓷瓶,如今你拿了個裝胭脂的小盒子,開口就說是那瓶藥,當真是拿人當猴耍!”
“哦,是嗎?”青棠發笑,“可在青棠眼裡,這一盒子與那一瓶子都是一樣的呢。只不過太太見到的這一盒子是張家舅舅透過黃鶯的手送來的,太太說的那一瓶子則是張家舅舅直接交給太太的,這裡頭的藥一樣是摻了鐵鏽,總之抹在傷口都是要死人的。”
霍青棠盯著張氏,“太太,你說是也不是?”
張氏咬著嘴唇,“哼,這盒子裡的藥既然是黃鶯送過來的,那與我又有甚麼干係,大姑娘還是快些把那瓶子還給我,咱們也好兩不相干!”
外頭有寒風颳進來,張氏覺得脖頸處冷颼颼的,她一把轉過頭去,喝道:“哪個不長眼的,門都闔不上嗎?”
簾子一掀開,霍水仙穿著他藏青的錦袍站在門口,黃鶯和疊翠跟在他後頭。黃鶯一見到霍青棠手裡那盒子傷藥,就‘噗通’就跪下了。
“老爺,那藥是張士洋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