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5部分

跑回掖庭找自家殿下。他沒有忘記十六宅裡的鬼哭狼嚎,那些金枝玉葉天潢貴胄,轉眼就成了神策軍開刃的材料,腦袋剁下,鮮血橫流,一文不值,所有的富貴榮華,全都一文不值……

“不要多想了。”殷染忽然開口,那聲音幾乎是溫柔的,一下子就將劉垂文從那些恐怖記憶中拉拽出來,“我們不都還好好的麼?你活著,我活著,殿下也活著。高仲甫也只敢殺些小宗的,我猜,他還是要著落在二殿下。二殿下手上,也有半支羽林軍啊……”

這話卻提醒了劉垂文,他一個激靈,全身血液都冷了下去,“您是說,二殿下和高仲甫……”

“說不準啊。”殷染搖了搖頭,站起身往回走,“你可帶了吃的?殿下大約醒了。”

***

段雲琅的確是醒了。

他猝然從床上翻身坐起,天光敞亮,而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刀光血影,奔跑飛馳,他在找一個人,他要救她出來……

“做噩夢啦?”殷染走進來,看見他一副喪魂失魄的模樣,怔了怔,“這回我可沒壓著你。”

段雲琅恍恍惚惚地看著她走入房中,心中那一塊大石彷彿是晃晃悠悠地落了地。殷染將提著的食盒放在桌上,掀開了,飯菜的香氣飄溢位來。他張了張口,聲音沙啞得將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父皇為何不信我?”

殷染的動作僵了一瞬。昨晚回來的時候段雲琅一切正常,那莫非只是裝出來的?她轉過身,就看見他左邊臉頰上還留著淺淺的紅色掌印,去找出藥膏來給他小心地塗抹著,一邊淡淡地道:“他是一國之君,難免對所有人都要防範一些。你若日後做了皇帝,可也得學著些,不要隨便相信旁人。”

段雲琅大約還沒完全睡醒,乖乖任她給自己塗著藥膏,一手摳玩著殷染衣襟上的花紋,許久才道:“那他為何就相信了崔慎?我都說了,那些個文人,沒一個好東西……”

“他是孤注一擲,崔慎也好,李紹也罷,都不過是他的棋子。”殷染輕聲道。

段雲琅道:“那他也真可憐。”

殷染靜了片刻,才道:“你……”

“我原本還恨他。”段雲琅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衫,似乎是完全清醒了,眼裡不再是幼稚的埋怨,而只剩了冷酷,“我現在只可憐他。”

殷染看著他,手中還捧著藥膏。

她沒有接話。

***

兩人吃完飯後,劉嗣貞來了。段雲琅和劉垂文出去堂上,殷染就在內室裡收拾飯盒與床鋪。

過不多時,外間沒了聲息。殷染掀簾一看,才知道他們都走了,連招呼也沒跟她打一聲。她也無甚表情,自去做自己的。

到半夜裡,段雲琅一個人回來了。這個小屋彷彿成了隔絕人世的清淨界,他一踏入,便覺全身放鬆下來;其實一牆之隔,就是屠殺。

殷染卻還沒睡,正靠坐床頭,眼睛盯著簾鉤下懸著的那一枚銀香球。看到那銀香球,段雲琅也笑了,雖然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在笑什麼。

殷染的目光於是移到了他的身上。他來之前已換過衣裳,但那股腐朽的特屬於死人的腥味還是盈滿了這個窄小的房間,他沒有穿甲冑,腰間卻佩著劍。她並不問他白日裡做了什麼,只道:“水燒好了。”

這樣平常的一句話,卻好像比什麼安慰都管用。段雲琅摸摸鼻子,便往後頭走去。

殷染又收回了目光。

銀香球在黑暗中旋轉,內裡的香氣嫋嫋散發出來,與那腥味混在一處,將這空氣攪得逼仄難捱。那一點火光也隨之在空中浮蕩,並不能照亮什麼,只將光芒映入殷染那雙深深的眼裡,像是在冰冷的深潭底裡亮起的幽光。

一聲極輕、極輕的“哐啷”的響,是段雲琅將佩劍擱在了床頭的杌子上。

他洗過了澡,只草草披上一件裡衣,滴水的長髮披在肩頭,自那瘦削的鎖骨而下,將月白的綢子都浸溼了,泛出深深淺淺的痕跡。他也不急著躺下,就這樣站在床邊,隔著鉤起的床簾,安靜地看著她。

殷染往床裡頭挪了挪,沒有去看那把劍——她直覺那劍的血槽還未洗乾淨。“快些休息,明日還要出門兒吧?”

段雲琅“嗯”了一聲,看她半天,才慢慢地道:“翰林院、中書省,這兩個地方,死的最多。好在程相國避開了風頭,但許承不見了。”

殷染陡地打了個寒戰。

“門下省也沒逃過,此外就是十六宅。崔慎是至正十九年的榜眼,他在京的同年都死絕了。李紹因是個郎中出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