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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她的姐姐與她,在容貌和神態上有些微的相似——興許骨子裡的性情也有些微的相似——但她們是根本不同的兩樣人,她知道,她也知道。

殷染面紗之下的唇角稍稍勾起:“我出來確有旁的事情要做,見你只是順道。”

殷畫望她一眼,嘆口氣,“阿染,我好羨慕你。”

殷染一怔。

她隱約覺得這一樣的措辭、一樣的語氣,她曾聽見過的。可是……可是坐在自己面前的,可是那個憎惡著自己的嫡姊啊!想想過去在殷宅裡這嫡姊看著自己的眼神,光是這“阿染”兩字就夠讓她寒磣的了。

殷畫又道:“往後怕再沒有機會了,今日咱就來說幾句真話。我討厭你,我是真討厭你。當初你在家裡,我討厭你佔去了我的阿耶,甚至還勾引了我的阿兄;後來你入了宮,我就更恨你了……原本該入宮的人,是我啊。”她的話音很平靜,到了末尾卻又微微地笑起來,莫名其妙地,竟有幾分悲傷。“我以為,我縱不能嫁給聖人,也該嫁給一個英才;我怎麼能嫁給他呢?”殷畫的聲音漸漸痛苦地低了下去,“我縱不能嫁給王右軍,也……也不能嫁給那個三妻四妾的混賬吧?”

殷染聽得有些糊塗,出聲道:“你要嫁給誰?”

——還什麼王右軍,這女人腦子被酒燒壞了?

殷畫慢慢道:“淮陽王。”

殷染想起殷衡對自己說過這茬,又想起自己在街上與她和淮陽王那一回尷尬的撞面,並不意外地“哦”了一聲。頓了頓,又道:“淮陽王也沒那麼壞。”

殷畫靜了靜,卻道:“自然,他若真能登極……”這話有些逾越了,她掩了口,微微一笑,“那便三宮六院,我也不在意了。”

殷染下意識地皺了眉,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她這話。但見殷畫又斟了酒,手執酒杯輕輕晃盪著,嘴角帶笑:“他娶我,不就是為了這個麼?難道還能是為了歡喜我?我不怕同你講這個,他母妃快死了,急著娶我沖喜;而我家大兄是張侍郎的女婿,又急於脫身……你大約還不知道吧?阿兄也出事了。”

殷染微微擰了眉,“是麼?我以為昭信君神通廣大,區區張侍郎的案子不在話下呢。”

殷畫幾乎要翻臉,嘴角抽動了幾下終究忍住了,“你就不能好好兒說話?”

殷染便閉嘴了。雖隔了一道簾幕,殷畫卻也感覺到她那愈加刻骨的嘲諷,面對著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很難推心置腹啊……

“淮陽王確是在幫忙了,可前陣日子,大兄不知在哪裡結了仇家,約莫看他正失意,竟將他的腿都打折了。”殷畫給自己灌起酒來倒是毫不手軟,“如今大嫂同大兄也鬧得厲害,大兄也只想趕緊將我賣給淮陽王了吧……”

“你此刻痛苦,說不準哪日淮陽王登極了呢?”殷染嘴角微勾,眼底卻沒有笑意。

“我自然明白輕重分寸,待嫁了他,我也只有一心一意地待他。”“哐啷”一聲,殷畫將酒杯輕輕擱在了桌上,聲音清淺地泛著酒氣,“可是今日,就是今日……我想見你,因為我羨慕你,你知不知道?”

她一定是醉了,說話顛三倒四。殷染想著,隨口應道:“我不知道。”

殷畫道:“知道我羨慕你什麼嗎?你從來不覺得自己委屈。”

殷染靜靜地拿起了酒碗,抿了一小口,微辣,流入胃裡卻成了溫暖的甜,她開口,那酒氣卻又化作刀子割過了她的喉嚨:“我應該委屈嗎?”

“應該啊!”殷畫理所當然地道,“你被家裡人欺負,你被宮裡人欺負,聽聞你去年還受了傷?”

殷染搖了搖頭,將酒碗放回桌上,“你今日喝醉了,我沒法同你說話。我走了。”說著她便要起身。

“哎,”殷畫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我今日……我今日是逃出來的,你就多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殷染低頭,看著她抓著自己的那隻手。殷畫訥訥地收了回去,低聲道,“阿染,你知不知道,你若不是總擺著這麼一張臭臉,我也不會那麼討厭你的……”

殷染不知道該回答她什麼。該說謝謝嗎?謝謝小娘子您還不是那麼討厭我?她有時覺得這個阿姊頭腦清醒眼光冷銳,有時又覺得她不過是個可憐可笑的小女孩罷了。

她沒有回答她,只將幃帽理好,便轉身離開了。

***

殷染走出酒館時,正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淮陽王。

段雲瑾記得自己見過這個女人,這身打扮。嫋嫋婷婷的風姿,倒令他心癢。於是一直望著她走遠了,才推門入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