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殷染深呼吸了一口氣,“待那個女人選出來了,你將她的八字偷給我,我去扎個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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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的八字竟是很快就發下來了。
段臻聽許賢妃說起這個女人是沈素書的妹妹時,不可謂不驚訝。
彼時他在清思殿中,難得雙手沒有沾茶,而是讓許賢妃擺弄著自己的茶具。許賢妃一邊熟練地高衝低泡,一邊低眉順眼地道:“妾心中也是疼惜她身世,沈尚書和沈才人都頗可憐,這孩子無依無靠,據說與五郎是相識的,兩人八字也配……”
段臻抬起眼來,“你如何會……”
“妾如何會幫著沈家?”許賢妃輕輕一笑,接過了他的話,“妾也不知道。妾分明是嫉妒沈才人的。”
她這般坦然,反而讓段臻尷尬。他看了她許久,自己從未教過她茶道,但她自己去學了,而且學得極好。自己從未對她有過任何期求,但她總是超出了自己的期求。
她表現得善良、溫柔、大度、美麗。她表現得那麼完美。
她那麼努力——
可自己依舊不能愛她。
為什麼呢?
大抵自己是個廢物,於國事上是個廢物,於家事上亦是個廢物,從沒有處理妥當過任何事情,還害死了每一個靠近自己的人……段臻慢慢地吐出一口氣。
“莫沏茶了。”他說。
許賢妃的手顫了一下,停住了。
他將那幾張紙往席前一扔,“就她吧。沈家不是小門戶,如今卻也興不起風浪。這樣的家世剛剛好。”
他一個字也沒提沈素書,沒提自己對沈素書的虧欠和補償,可在許賢妃聽來,他每個字的字縫裡,都是沈素書。
和沈素書背後那個更加久遠的鬼影。
許賢妃將牙關都咬緊了。
☆、第87章
第87章——桂花糕
對於這所謂的指婚,段雲琅原本是當笑話聽的。
結果聖旨傳出來,給他指的竟然是沈青陵,他一下子就懵了。
常年積水坑窪的十六宅裡,段雲琅焦躁地一圈圈踱著步,一旁的劉垂文已快被他給繞暈了。在這個不著調的主子面前,劉垂文懷著一個“清醒的人”的責任感,認真提醒道:“這還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這只是一道中旨,還未過中書呢。”
段雲琅迴轉身來,狠狠瞪他:“我自然曉得,可我不明白的是,怎麼就能扯上那個女人了?”
劉垂文犯了難:“那個……沈小娘子……說不定聖人就是瞎指的呢。”
“不是瞎指的。”段雲琅煩躁地道,“你不知道,當初那女人在我寢閣裡……”突然住了口。
劉垂文的耳朵豎了起來,“啊?”聲調微妙地上揚。
段雲琅三緘其口,擰過頭去。
這麼丟人的一件事,若是讓劉垂文知道了,那還了得……現在這小子也不知是怎麼了,向著阿染比向著他還多,說不定自己的一舉一動他都會狗腿地報到掖庭宮去……段雲琅撇了撇嘴,心頭起了惡念:既然這中旨還未過中書,他要想個法子,讓那女人再也折騰不出什麼么蛾子來。
劉垂文看著他的表情只覺毛骨悚然,結結巴巴地道:“殿下,奴看現在要緊的,是殷娘子那邊……她可不見得分得清什麼中旨不中旨的,這訊息一傳出去……”
段雲琅嘩地轉過身來,直愣愣地盯著他。
在這一剎那,他所想到的,其實比劉垂文要複雜而深遠得多。
他可以動手腳,讓這道中旨被封回;他可以玩手段,讓沈青陵及其他男人女人都不再敢靠近他;可是,他能拿阿染怎麼辦呢?
他下了承諾的,他說要娶她的。可是這宮裡利害是非太麻煩,一個不小心掉進了陷阱,便是粉身碎骨的禍患。
他如何敢把她往陷阱裡推,他如何肯呢?
他揮揮手讓劉垂文下去,自己往書閣裡走。春風還未開凍,陰暗的書閣比別處都要冷上幾分。這樣的冷令他清醒。
他靠著書架坐下,將一隻書函抽出來放在膝上,開啟,無數根枯死的柳條兒一動不動地躺在裡面,像無數具冰冷的屍體。他曾經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折下這從春到秋翩飛的柳枝啊?那個十三歲的少年,心中只有一腔無處訴說的歡喜,在見不到那個人的時候會瘋狂地想念,在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更會瘋狂地渴望——那個時候,這歡喜便是頂了天的大事兒了。
可是他終究已不是少年人了。在他的心上,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