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劉嗣貞還真就不一樣。”袁賢低頭挑起自己的指甲,“劉嗣貞為的什麼跟著您?他覺著您好,您是個聖明主子,所以他跟著您。我卻覺著好啊、聖明啊都是放屁,我孤家寡人一個,我只想要富貴——富貴,您能給麼?您看看您現在這落魄相吧——”
“那誰能給你?”段雲琅打斷了他的話,“我二兄?還是高仲甫?”
袁賢的臉色微微一變。
段雲琅只是隨口點出兩個名字,就點破了他。
段雲琅冷眼瞧著他的表情,“看來是高仲甫了。你打算怎麼著?拿了我,去向高仲甫邀功?那你也未免將高仲甫瞧得太容易了。他若想直接拿了我殺掉,哪裡還需要你來賣他人情?到底是後院裡雜使出身的,沒見過朝堂上的事吧?你知道我手中有多少籌碼,他手中又有多少籌碼?你知道禁軍有多少聽他的話,中書、樞密和翰林有多少聽他的話,天下藩鎮有多少聽他的話?你知道聖人心裡還有多少盤算?你全不知道,全沒計算過,就以為拿了我就能讓高仲甫滿意了?”
他冷冷說了這麼一長串話,面色都泛上了病態的緋紅,一雙眼睛彷彿從冰水裡洗出來的黑琉璃,不帶分毫感情地直睨著袁賢。袁賢被他一番搶白,只覺一顆心愈來愈沉,愈來愈亂——
他的確以為,拿了陳留王去找高仲甫,半是邀功半是要挾,高仲甫一定會給他半輩子的榮華富貴……而況殷衡那個傻子自己找上門來,他怎麼可能不利用?
“你要殺了我,當然容易;甚至你要殺了阿染,都是容易的。”但聽段雲琅又續道,“但你以為,到時候高仲甫會把誰推出來做替罪羊?”
袁賢強迫自己鎮靜:“我若是將你和殷娘子的事情……”
原來你還沒有說出去。段雲琅心中冷笑,“我若當真身死人滅了,還管你怎麼糟踐我的名聲?只是當初照應阿染的人又是誰呢?”
袁賢一身冷汗,雙手握緊了,又慢慢鬆開。
“您知道高公公曾經如何說過您嗎?”他慢慢地道,“他說您口蜜腹劍,佛面蛇心,最擅長故弄玄虛,最喜歡亂攪渾水。”
段雲琅一怔,復一笑,“他倒是懂我。”
“您是天潢貴胄,我是個做雜役的,我自然一輩子及不上您的氣派。”袁賢搖了搖頭,似自嘲似嘲笑,“但我在這宮裡,無牽無掛一身輕巧,我還怕什麼呢?你們天家人,愛算計,多一分少一分,前一步後一步,都算計得天衣無縫——可是殿下,殺人是不需要算計的。”
聽到此處,段雲琅的眼色驟然一凜——
而袁賢已獰笑著道:“這宮裡頭的日子根本就沒個盡頭,我也早呆厭了,不妨便拖一個金枝玉葉的一同下去吧!”
說話間,他已撲了上來,雙手死死地掐住了段雲琅的脖頸!
***
段雲琅整個人被他撲倒在地,這宦官手勁不大,卻是將全身都壓了上來,段雲琅一日一夜沒有進食,身體虛弱至極,竟是無法反抗。眼前只袁賢那一張扭曲了的醜陋的臉,眼神裡是垂死的掙扎的光——
這就是皇宮把人變成的樣子嗎?
不男不女,不人不鬼,不死不活?
段雲琅強迫自己呼吸,卻根本呼吸不上來——袁賢那一雙枯槁的手卡在他的脖頸上,一點點地收緊了力道。段雲琅想推開他,雙手卻被鐵鏈束縛著——
他的目光一沉。
“哐啷!”他將雙臂在袁賢身上繞了一圈,然後驟然收緊了鎖鏈!
袁賢顯然沒料到這招,嘩啦啦的鎖鏈一下子捲過來勒進了他的脖子!
他的手幾乎是立刻就放開了段雲琅,叫都叫不出一聲,從脖頸到額頭都滲出駭人的血紅色,一雙眼睛如掙扎的死魚般鼓了出來——
段雲琅的手很定,心跳很穩,眼神很冷漠。
他沒有站起來,便這樣就著躺倒在汙水中的姿勢,用雙腕的鎖鏈將袁賢死死勒在他的身前。他看見了袁賢掙扎的眼神,而後淚水湧出來了,袁賢在求饒,全身抖個不停……
而段雲琅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他原本不該有這麼大的力氣。
他已經很餓、很困,全身骯髒而勞乏——他雖然是個廢太子,可也從來不曾讓自己如此狼狽不堪過。
他所習慣的爭鬥都是高高在上的。用文書、用祖制、用夾槍帶棒的漂亮言語、用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換,來去自如、從容不迫,雖然做的是最見不得人的勾當,但仍有一副體面的姿態。可現在卻全然不是如此——
現在,他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