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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這樣虛偽的嗎?”

段雲琅輕聲道:“讀書的人,大約想的也多。”

“殿下,我知道你歡喜阿染。”鍾北里忽然一笑,“這世上,哪個男人會不歡喜阿染那樣的女人?可是,哪個男人敢當真去愛她?”

段雲琅抬起頭來,眼睛裡旋轉著醉意,被昏昧的燈火映著,像是遙遠大海上漂流的星光。

“我愛她。”他說,很執拗的表情,好像一定要確認什麼,一定要證明什麼。

“可你也不相信她。”鍾北里說的很坦然,“你如果相信她,就不會因為她不肯告訴你的事情而煩擾。”

“可是我愛她。”段雲琅仍是說。

真是奇怪,在阿染面前都從來不曾說出口的話,此刻卻變得如此輕易。待得真的出了口,他又怕自己這番輕易會被誤解成孩子氣的賭咒發誓,五指抓緊了酒杯,眼神掠向了別處。

鍾北里盯了他很久。

末了,他道:“你醉了,殿下。”

***

當段雲琅跌跌撞撞滿身酒氣地從平康里走出來,天邊已現出了魚肚白。鍾北里有些不放心地跟在後面,一手給他牽著馬。

段雲琅在巷道口停住腳步,抬起頭,望見晨曦將露的地方,那一輪將要落山的月亮。昨日晦,新月隱沒不出,此刻卻反而見著一道淺淺淡淡的眉彎,懸在天際搖搖欲墜。他看了很久,才說道:“你記清楚了,是高方進?”

“我只瞧見他將殷夫人的屍首從掖庭宮裡丟出來,不一定是他下的手。”鍾北里道,“我也是前幾年進了大明宮,才認出他……”

“行了我知道了。”段雲琅打斷了他的話。他雙手用力搓了搓臉,抬頭,指縫間露出一雙孤清的眼睛,漸漸地,泛出冷銳的無情的笑意。

聖人曾經對他說——“那是因為高仲甫沒能從殷家撬出證據來罷了”;“不然,你就有一百三十三道罪證了。”

他現在才明白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阿染不肯告訴他,是因為,她的母親是為他而死的。

☆、第125章

第125章——無情月(三)

段雲琅回到十六宅,便見到劉垂文在自家屋簷底下打著轉,此刻迎了上來,滿臉憂惶:“殿下您可回來了!”

“也不知道在外面浪天浪地的是誰。;”段雲琅冷哼一聲,不停歇地進了屋,忽然腳底一趔趄,他連忙扶住了桌角。

劉垂文跟在後頭,低著身子道:“奴婢昨日進了趟宮,有兩件事兒要同您說。”

半晌,段雲琅才慢慢撐起自己來。“說。”

“第一件,奴婢從左銀臺門出宮,見著了一些拿槍帶棒的人,”劉垂文頓了頓,“往西內苑去了。”

“什麼意思?”段雲琅皺眉。

“他們不是禁軍。”劉垂文說,“看起來像京兆尹統的兵在換班,可奴婢偷偷跟過去,千真萬確見他們進了西內苑的日營門。這是怎麼回事?”

段雲琅有些煩躁,酒氣上湧,聲音也發渾:“我哪裡知道怎麼回事,興許聖人玩兒去了。”

劉垂文古怪地看他一眼,“玩兒?那也應該帶禁軍。”

可禁軍大部分是高仲甫的,小部分是自己和二兄的,沒有一個人是聖人的。段雲琅並未將這句話說出來,只道:“第二件呢?”

劉垂文立刻苦了臉,“那、那就是,奴婢關心第一件事去了,結果……結果讓殷娘子一個人回去了。”

這句話一說出口,劉垂文就閉上了眼,端等他家殿下的巴掌落下來。可等了半天,那邊卻沒有聲息,他不得不又睜開眼,便見殿下慘白了一張臉,盯著黑暗一團的虛空發著愣。

“我過去真是個傻子。”

“啊?”劉垂文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總在追問她的秘密。”段雲琅怔怔然道,“我現在才知道,不該問的。她的母親是因我而死的,她不肯告訴我,我還怨怪她。”

劉垂文摸了摸鼻子,“……您是說至正十四年?”

段雲琅點了點頭,將鍾北里告與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又道:“劉垂文你說,她一直不肯告訴我,是在害怕什麼嗎?”

“奴婢覺著啊,”劉垂文猶豫著開了口,“她是不相信您,但又不願意不相信您。您想啊,若真是高方進……殺的人,跟著高仲甫就給您……使了絆子,一百三十二道罪證裡沒有提到殷家,換您是她,您心裡怎麼想?”

“我會想,是殷夫人不肯交口供。”段雲琅慢慢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