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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十二折雲母屏風攔住了他望向父親的目光。

父親是在誇讚他嗎?

他……他似乎從來不曾聽過……父親的誇讚。

一時竟手足無措了。

段臻凝視著杯中咬盞的茶沫,又慢慢道:“本朝以寺人出外監軍是慣例,原意是讓他們看住地方上那些跋扈的藩鎮。是以一直以來,這些監軍使、觀軍容使與藩鎮大員的關係都不好。忠武這地方卻奇怪,聽你的說法,他們反而狼狽為奸了。”

“父皇說的是。”段雲琅忙斂容回答,“據兒臣所查,忠武節度使蔣彪私產豪富,與派過去的兩位高公公一同分享河南府的布帛週轉,是以相處……融洽。”

段臻輕輕一笑,“小人之交。”頓了頓,“你如何處理?”

“兒臣……用了點不入流的伎倆。”段雲琅小心翼翼地道,“兒臣以觀軍容使名義買下蔣彪名下的幾家布帛鋪子,然後兒臣……賴賬了。”

屏風後的聖人顯然愣了會兒神,俄而,撫掌大笑:“五郎有趣!只是你這樣離間法,是不是太傻了些?”

“他們一貫把兒臣當傻子的。”段雲琅這回卻答得不假思索,“兒臣與蔣彪一連三日歡飲達旦,冷落了那兩名觀軍容使,他二人心頭忐忑,特來纏問,兒臣便提出要那幾間鋪子做私產。而蔣彪聽聞觀軍容使竟拿自己的生意同朝廷做人情,很是發了一通的火,結果又拖著兒臣喝了三日酒。”

道理是簡單的,兩個人的利益同盟,最忌諱的無非是其中一個私底下搭上了第三人。朝野政情雖然複雜,可說到底,脫不開人心二字。

而人心,那是段雲琅早在七八年前的延英殿上就領略透了的東西。說來,還得感謝父皇。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另邊廂,段臻聽得心驚肉跳。他並不能看見自己的五郎,只有一個跪地的影子依約映在那屏風上,身形懶散,聲音輕浮,全是少年模樣。可是這個少年已經長大了。

他和慕知的孩子,已經長大了。

已經懂得如何運用權、術、勢,在一個陌生的舉目無親的地方,將那些各懷鬼胎的武人與宦官玩弄得團團轉。可是在這一刻,段臻竟然並不特別在意五郎做到了怎樣的成就,而只想問他,有沒有出什麼事?有沒有被威逼利誘脅迫傷害?有沒有……委屈過?

可是旋而他又想笑自己,天家的人,誰還能沒有一點委屈?而五郎最大的委屈,不就是他這個父皇親手給的麼?

那一盞茶,漸漸地冷了,他也沒能再喝下去。

☆、第50章 折柳(三)

殷染自十六宅回到興慶宮裡,便見到小宮女在階下簌簌地掃著落葉,單調的聲音很有規律地重複著。

秋色微涼,銀杏飄黃,那色澤並不十分濃烈,合攏來時卻逼得人透不過氣來。隱約間又聞見了桂花的香氣,殷染扶了扶微暈的額,繞道而行。

恍恍惚惚,踏著巴掌大的銀杏葉,每一步都像踩碎了一場夢境。

當初她自秘書省回到殷府,也是這樣微涼的天氣。她手中還握著那一管玉笛,她原想著,或許明日,明日我就能吹給他聽了。

可是不會再有明日了。

小太子與她日日幽會秘書省窗下的事情,被“宮裡的人”知曉了。

那一日,她膽戰心驚地扒著照壁,望見兩位陌生的小公公,在前院裡一聲聲逼問她的母親:“她在哪裡?!”

母親跪在地上,低著頭,沒有說話。

她看不見母親的表情,但她能想象出來。一貫的冷漠,一貫的無情,當旁人同她說話的時候,她那秀氣的唇會抿成一條寡淡的線,眼睛裡空無一物,讓人覺得她不僅不會說話,她簡直不會呼吸。

十六歲的殷染已經懂得尊卑貴賤,所以她知道真正厲害的是在兩個小公公身後,淡漠立著的那個人。

那人身穿的流黃袍子上繪了七條金光燦爛的龍,但又分明戴著宦官的小帽,年紀不輕了,一雙眼睛深沉而有力地盯著落葉堆裡跪著的母親。

他是誰?他為什麼要找阿家?他們打聽的“她”又是誰?

他們是不是——是不是在找我?!

她緊張地咬著唇,轉頭正想張口卻被父親拼命用手捂住,父親瘦弱的身軀繃緊了,牙關死死地咬著,文弱的臉上青筋爆出,不知在忍些什麼,忍得那樣辛苦、那樣痛苦——

“這事與你無關reads;'系統'重生釣只金土豪!”父親沉聲說。

她無法動彈,無法言語,只睜大了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