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陳情書,恐怕也不是出自你的本意吧!”
***
又是一場噩夢。
按說鬼壓床的時候,人要坐起是極困難的,但殷染每做了噩夢,都能立刻逼著自己從床上直挺挺地坐起來——
而後,才慢慢地睜開眼。
那一隻銀香球還懸在帳下,幽幽的香氣,混雜著黎明時分窗外的鳥語蟲鳴,撓進人心,細密地發癢。她扶住額頭,回想起昨日白晝裡聖人那句話,心頭猶覺寒意。
自己怎麼就肆無忌憚了?也許是言語直白了些——然而自己的事情,他知道了多少?
為何說——
為何說有人在護著她?
她記得聖人說:“你應當學著思量思量。你姐姐若入宮,誰會高興,誰會不高興?當初端著身份與你一同入宮的官家貴女有多少個,到而今,還剩下多少個?”
聖人的語氣很平和,很清淡,可是他所言說的事情,卻很可怕,很瘋狂。
殷畫若入宮,以她的容貌身份,勢必要威脅到許多人。她是許賢妃的親甥女,由宰相程秉國等一干老臣點名入宮,高仲甫會怎麼想?許賢妃會怎麼想?其他臣僚妃嬪又會怎麼想?
她又想及自己入宮之後,許賢妃不聞不問,但當戚冰等人封了才人而獨是她滯留原位,許賢妃偏偏來與自己套近乎了……
許賢妃,竟似不希望讓自己的親甥女入宮的。
稀了奇了,許賢妃和昭信君難道不是感情甚篤的親姊妹?許賢妃無子,不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助她固寵,反而要將自己的親戚推出去,許賢妃究竟是怎麼想的?她如今是盛寵不衰,可聖人百年之後,無子無女的她可如何面對?
也難怪她會找上高仲甫……
至於當初端著身份與殷染一同入宮的女人……到李美人身死,便已然只剩下她與戚冰兩個了reads;'綜英美劇'躍動的靈魂。
而她們倆,都算不上“官家貴女”。
殷染思量著,竟覺背脊爬上了寒意。
原來自己過去的玩法,還真是太幼稚了。
原來……素書屍首被發現的那一夜,段五不讓她去找聖人,甚至還逼她矢口否認一切,是真的……在保護她。
高仲甫,劉嗣貞,程秉國,許賢妃,昭信君,葉紅煙,戚冰,李美人……無數張面孔在她腦海中浮起又落下,她驚駭地將自己蜷緊了,蜷成月光下一個渺小的圓點,冷漠的月撫過她微微顫抖的脊背,耳邊彷彿有人在輕佻地吹著氣:“你這聰明,都是小聰明。你何嘗真懂幾分宮闈險惡?”
她當時是如何作答的?她說:“這深深宮闈裡,最險惡的難道不是殿下?”
他便笑了。少年的一雙孤豔的眼,笑意清淺地泛著,底下全是嶙峋的刺。只是那刺刺不傷她,因為她的心是鈍的,她自己或許不知,他卻早已領教徹底了。
他於是抱緊了她,聲音柔曼得可以擰出水來:“你將我瞧得這樣清楚,我該如何待你才好?”
她淡淡道:“你放過我就好了。”
“怎麼可能。”他笑,“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的。”
殷染將被子一點點地裹緊了自己。
這夏夜,已經泛起了秋的涼意。
那個宣稱一輩子都不會放過她的人,大約也快要回來了。
***
梁女史又一回進宮時,與殷染說起,沈青陵已離開了女學。
梁女史過去侍奉過老太皇太后,是以說完之後,還伴著太皇太后聊著天兒。殷染侍立其後,想走而不能,只覺夏末的最後一點熱氣全都滲進了衣領子裡,黏膩發癢,無法忍耐。
待好不容易歇下了,殷染便即找上鵲兒,讓她想個法子,自己要出宮一趟。
鵲兒被她嚇了一大跳,聽她說是要去十六宅,面色才稍稍緩和一些。十六宅按制確在宮外,但卻是緊鄰著興慶宮西邊的幾個門一字兒排開,路途既近,渾水摸魚也易得。鵲兒細聲道:“去十六宅是不難的,只是要看你去哪一家。”
殷染一愣,她卻也不知沈青陵究竟去了哪一家,誠心誠意地道:“這裡頭有什麼講究,還勞姐姐告知。”
“十六宅裡最麻煩的是淮陽王家,因為女人太多。”鵲兒皺了皺鼻子,“一不留神被誰瞅見,就不好玩。東平王那邊一團亂,我不說你也知道。至如淄川王,滿院子的藥材,真是不能下腳……”
殷染聽著聽著,覺出味兒來,半開玩笑道:“你很瞭解的嘛。”
鵲兒亦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