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寶見她滿面晴朗,毫無任何的憂色,心中莫名地便安穩下來,但是突然想起她方才所彈的《陽關曲》,那低愁徘徊般的曲調,卻彷彿洩露了彈奏者深藏的心緒。
七寶打起精神,扭頭看一眼掛著的那幅字,說道:“玉姐姐,這是真跡嗎?”
玉笙寒笑道:“你猜猜看。”
七寶說道:“我對這些見識很有限,怕是猜不著。”
玉笙寒拉著她走到那副字下,仰頭看了會兒:“這是王爺送給我的,經過他的手,想必不至於是贗品罷了。”
說著又看七寶,笑道:“我聽說之前為了你們府內老太太的病,張侍郎把那亡國之君的真跡給了石太醫,這件事你該知道了吧?”
七寶抿嘴笑說:“是知道的。難道是石先生又給了靜王殿下?”
玉笙寒不以為然:“這個我就沒興趣了,我只喜歡這一筆字,又透著一股子窮途末路的爛醉跟孤高自賞,倒是有些和我的脾胃。”
七寶突然想起張制錦曾說過,這幅字出自宋徽宗之手,筆法雖然巧奪天工無可挑剔,但因是亡國之君的靡靡之音,所以他不喜歡,甚至連臨摹都不肯,寧願把畫拱手讓人。
聽玉笙寒所說,顯然也跟張制錦的看法差不許多,可是她卻竟欣賞這種靡靡爛醉的調子,且堂而皇之地掛在屋內。
又或者是因為靜王所贈,所以玉笙寒愛屋及烏罷了。
這會兒玉笙寒握著七寶的手,引著她到裡頭,又說道:“這裡有些冷,你不要脫衣裳了。”
七寶正也想起來:“怎麼玉姐姐屋子裡沒有生炭爐嗎?”
“我卻不怕冷,”玉笙寒笑道:“你聽我的名字,難道要改叫‘玉笙暖’嗎?”
七寶給她逗得笑了出來,但心裡卻也知道,玉笙寒只是機智地以戲謔口吻轉開話題罷了。堂堂的王府,冬日裡哪裡有不生火爐的,豈不是凍壞了,玉笙寒這裡無炭,自然有個緣故。
七寶說道:“玉姐姐,你近來可還好嗎?”
玉笙寒抬手撥了一下琴絃,淡淡道:“一如既往,你呢?跟你們九爺如何?”
七寶聽他提起張制錦,不禁面露微笑:“夫君他很少這樣閒散,每天都呆在府內,自然很好。”
玉笙寒忍俊不禁:“所以你們就夫唱婦隨了?怪不得我看你近來比先前略顯得圓潤了,想必是心寬體胖的緣故。”
七寶臉上不禁流露些許羞紅,埋首道:“玉姐姐,不要總拿我打趣。”
玉笙寒在她臉上輕輕撫過,又略用了兩三分力氣捏了捏她極嫩的腮:“我哪裡是打趣,只不過看著你這樣,我也心裡寬慰罷了。”
七寶聽了這句,想了想,終於說道:“玉姐姐,阿盛現在在順天府內當差,你大概不知道吧?”
玉笙寒笑道:“我自然知道,那天他來王府,我也瞧見了,這公門有一件好處,穿上了公服,整個人看著也彷彿又多長了兩歲一樣,還不錯。”
七寶見她竟是看見了了,可又不敢把苗盛說看到有人對她動手的事貿然說出來,彷彿說出這句都是冒犯一樣。
但玉笙寒何其聰明,打量七寶的臉色,又琢磨那日的情形,便已經明白。
玉笙寒笑道:“你想說什麼?”
七寶欲言又止:“我……”她見屋內無人,才小聲說:“我從我三姐姐那裡聽說,王妃脾氣厲害……她可讓玉姐姐受委屈了嗎?”
玉笙寒笑道:“側妃娘娘是個不關己事不張口的,怎麼也跟你說這些呢?若我受了委屈,你會怎麼樣?”
七寶一愣:她果然沒想過這個。
玉笙寒見她呆呆地,遂抬手在她肩頭撫過:“傻孩子,竟真的是擔心我?放心,有時候你所聽所見的,並非是你所以為的。”
七寶似懂非懂,玉笙寒揚首笑道:“總之你放心,這王府內沒有人能給我委屈……除非是我自個兒想不開。”
看著七寶清澈無塵的眸子,有些事,玉笙寒自然不便跟七寶說。
那些齟齬齷齪的東西,她很不願拿出來髒了七寶的耳朵。
正如周蘋所說,自從孔春吉有了身孕之後,王妃的性情比先前更加高傲了數倍,不僅於飲食跟日用起居上諸多挑剔跟禁忌,連府內伺候的人也都要百般挑揀,有屬相跟八字不對的內侍或者宮女,盡數都給她打發了。
其實這倒還是其次,主要有一件,孔春吉對於玉笙寒的不順眼漸漸到達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原本平妃就不喜玉笙寒,孔春吉雖然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