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長話長說,本王有的是時間。”
周成深吸口氣:“是。前年殿下派屬下去保護四殿下,屬下不敢有絲毫怠慢。只是四殿下性子古怪,不許人近身保護。去年河東大旱,皇上派四殿下去賑災,屬下自請跟隨前來。河東賑災結束,屬下發現,四殿下的舉止有些異常。她將侍衛留下幫忙興修水利,自己只帶了幾個人回京……”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了看三殿下,見其神情冷峻,目光幽深,復又低下了頭:“她把屬下撇給了杜侍郎,說是要保護杜侍郎的安危。屬下覺得不對,就,就違背了她的意思……去年九月初八,四殿下在回京路上發現忘帶給皇上的壽禮,只好原路折回,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屬下就悄悄跟了上去……”
秦珣靜靜聽著,眼前彷彿出現了那些畫面,稍微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升騰起來,還帶著一絲莫名的酸澀與屈辱。他輕聲問:“然後呢?”
“然後屬下發現,四殿下去的路是荊棘崖。那是一條死路,她在崖頂要連人帶馬跳下去。屬下當時別無選擇,立刻上前阻攔,可還是晚了一步,兩人雙雙墜下懸崖……”
秦珣默不作聲。
“還好老天保佑,我們落在一個山洞裡。屬下陰差陽錯,發現四殿下,竟,竟,竟是公主。”周成說到此處,面上發紅,心情也有些異樣。
秦珣緊緊盯著他:“哦?你怎麼發現的?”他倏忽想起廖文傑曾經藏身的山洞,看來就是那個了。隱蔽的山洞當中,孤男寡女,還能看出是男是女?
周成自然不敢提他曾去撕六公主衣衫的經歷,只小心答道:“當時殿下昏迷不醒,屬下去探她脈搏,才知道。”怕三殿下再追問,他忙續道:“然後才知道,六公主她,一心尋死,她想結束自己的生命,不想連累別人。屬下就做了一件很大膽的事情……”
“什麼事?”
周成咬了咬牙:“屬下建議她假死。”他提高了聲音:“六公主當時不肯,是屬下說,‘殿下真死都不怕,還怕假死嗎?’後來,屬下又搬出了三殿下,她才同意了假死,隨屬下一起,躲在此地。殿下,犯下欺君之罪的是屬下,不是六公主。如果不是屬下力勸她假死,她大概不會活著……”
他後來這半年,對六姑娘好,除了因為她是金枝玉葉,原該他對她好;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心疼。他讓她活了下來,他就該努力讓她好好活著……
秦珣定定地看著他,兩人的口徑倒還一致。他面色稍微緩和:“如此說來,都是你的錯了?”
“是,屬下罪該萬死,不該慫恿六公主假死,更不該隱瞞殿下。”周成說著叩頭,咚咚有聲。
秦珣低了頭,半晌方道:“既是如此,那就先記下,回去領罰吧。”他站起身,欲往外走。剛看到周成時,他是想立時殺掉他的。背主之人,留之何用?但是聽了周成的話,他卻有了一些動搖。畢竟周成還是做對了一件事的。
周成大驚:“回去?回哪裡去?”
“自然是回京城。”秦珣停下腳步。
“那,那六公主怎麼辦?”周成急問。他懷裡有剛辦下來的戶籍,他就要回京城了嗎?他不怕受罰,只是他走了,六公主怎麼辦?
秦珣笑笑:“一起回去。”
周成徹底懵了,一……一起回去?三殿下幫四殿下解決這些難題嗎?他輕輕摸了摸懷裡的戶籍,淡淡的失落忽然湧上心頭。
在新辦的戶籍裡,他是鄒城,她是他的遠房表妹。派不上用場了麼?
秦珩雖然不安,但是長夜漫漫,她還是躺在床上眯了一會兒。然而僅僅是這一小會兒,她也不大安穩。
過年以來,她沒再做過夢。不過,這一夜,她又做了噩夢。
她夢到自己還在皇宮中,時而是她與年少的三皇兄一起在上書房讀書,時而搖身一變,成了大人模樣,對一身龍袍的三皇兄怒目而視……
她猛地睜開眼,窗子已有光亮照進來。她怔怔的,怎麼又夢到三皇兄是皇帝?她揉了揉發脹的腦袋,輕輕呻吟了一聲。忽然,她聽到門鎖的響聲,忙下床,穿了鞋子,快步到門邊。
“當”的一聲,緊接著門被開啟。她看向站在門口的三皇兄,微微一愣,先是委屈,後是歡喜:“皇兄……”
秦珣閃身進來,隨即掩上了門。
在門外守了一夜的白七,原以為裡頭是個重要人犯。可是大清早的,卻見王爺帶著一些食物走了過來。他正要問,王爺就叫他先退下。
得,守了一夜,連那人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