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嫂坐月子時才叫艱難,她是六月裡生了我侄子,偏當時怕路上出岔子,還沒去翠華山避暑。大暑天裡,又不能用冰,你說那一個月過得多難熬?我堂嫂出月子時都差點哭了,在浴池裡足足泡了好幾個時辰才戀戀不捨的出來,兀自說覺得自己身上一股味道!”
這話聽得眾人都笑了起來,追問是她哪位堂嫂——謝依人掩嘴笑道:“啊喲!一個不小心把這事兒說出來了!可不能跟你們再說詳細,不然我堂嫂知道了,非嗔我不可!”
眾人又笑:“你孃家統共才幾個嫂子,就是現在不跟我們說,回頭也一準問出來,到時候還是免不了要被你嫂子嗔!還不如就說出來呢!”
這天既然是簡清越的滿月宴,外家自然不可能不到場。
宋宜笑招呼賓客之餘留神繼母盧氏的臉色,發現她比二月初十那天來探望自己時憔悴了許多。雖然一直笑著跟人說話,表現出對繼女產女之事十分歡喜,但偶爾掠過眉宇之間的憂慮與憤恨,卻沒能瞞過宋宜笑的眼睛。
“難道我那祖母還真虧待宋宜嬌了?”宋宜笑見狀很是驚訝,她知道龐老夫人不是什麼好。性情,但盧氏的溫馴程度跟韋夢盈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尤其她還給宋家誕下男嗣,按說再看兒媳婦不順眼的婆婆,瞧在嫡孫的份上,也該給媳婦幾分體面了吧?
何況宋宜嬌還是親孫女——宋宜笑想到這裡覺得自己又蠢了,自己不也是嫡孫女嗎?
“怪道娘當初把我那個爹拿捏得跟什麼似的,卻說改嫁就改嫁了!”她心裡嘆了口氣,“那回偶然撞見,送繼母跟二妹妹回宋府時,看爹對二妹妹疼愛的模樣,我還以為盧氏的子女在他心目中地位到底不一樣的呢!有他幫忙說話,我那祖母如何還會不把孫女當人看?未想他對我之外的女兒也不過是那麼回事!”
如此重男輕女之人,韋夢盈偏在宋家時沒生下兒子,焉能不走?
不過跟盧氏成鮮明對比的是韋夢盈——雖然說因為還戴著婆婆的孝,她穿戴並不富麗鮮豔,但精神氣兒極好,應酬起來也是如魚得水,頗有些八面玲瓏的意思。
宋宜笑只看她那眉宇之間掩藏不住的喜悅,就知道她必然已經解決衡山王想給陸冠群求娶顧家庶女為續絃的事情了。
果然滿月宴開始之後,韋夢盈抽空過來找她——先跟她左右的人寒暄了幾句,接著暗示有話想單獨跟女兒說。
外孫女的滿月宴上,做外祖母的想私下與女兒聊幾句也是常事,眾人又不曉得她們母女的真正關係,聞言自是善解人意的走開了。
“正好你出了月子,倒也不至於不方便了。”見沒其他人在附近了,韋夢盈方開口,語氣頗有些得意,“得空給陸釵兒預備份賀禮吧!她過些日子就要出閣了。”
“出閣?”宋宜笑一怔,下意識道,“許給了誰家?”
她以為按著韋夢盈對繼子繼女的冷淡與不耐煩,陸釵兒又只是個庶女,一準不會有太好的結局——低嫁到個門風端正點的人家就不錯了。
誰知韋夢盈撥了撥鬢邊流蘇,似笑非笑道:“還能是誰家?自然是洪州顧氏子弟!”
“顧相的孫兒?”宋宜笑一猜就中。
“沒錯!”韋夢盈欣然道,“雖然說是庶孫,不過據說人品與容貌都是好的——當然是不是真的好,我也不關心!橫豎陸釵兒又不是我親生的,她將來過得好不好,關我何事?我沒把她許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家去,就已經是對她的大恩大德了!”
宋宜笑聽到這兒冷笑一聲,截口道:“是呀!你是沒把不是你親生的女孩兒許到亂七八糟的人家去,可當初我說親時,你給我推薦的亂七八糟的人家還少麼?”
韋夢盈聞言想起之前為了迫使女兒就範,依從薄媽媽之計,特意弄了些有缺陷的人給女兒看——臉色窘迫了一瞬,又轉為若無其事:“都過去了,你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這回只生了個女兒,也沒見你夫家有什麼意見。如今又還有什麼埋怨我的呢?我好歹養了你一場,且把你教得不錯:你敢說你出閣以來混得這風生水起,沒有在為娘身邊耳濡目染的緣故?”
“你把陸釵兒許配給顧家子弟,無非是為了阻止陸二公子聘娶顧家女。”宋宜笑自不會指望這個親孃愧疚,不過是瞧她得意的樣子不忿,故意拿話堵她罷了,這會冷冰冰的說道,“畢竟顧家是積年的世家了,最重臉面,既娶了衡山王府的小姐,自不會再讓女孩兒嫁入王府,這樣豈不成換親一樣了嗎?不過眼下趁著爭儲起來的新貴,也有好幾位是有女兒的,比如說兵部何尚書膝下,頗有幾位小姐未曾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