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最大的信任與倚重,甚至還可以抓住這個機會,引導陛下走上正軌,成全他那個扶持陛下做一代明君的願望!”
皇后端起沉香飲淺淺呷了口,放下之後,方繼續道,“但如果他辦砸了——讓陛下大失所望還在其次,最要命的是,倘若陛下知道他是故意放肅王一馬的,你說陛下會怎麼想他?”
馨纖笑道:“咱們那位聰明的陛下,當然是覺得連顧韶也不可信任了!不過奴婢斗膽說句實話:陛下他在先帝尚在之時,雖然算不得多麼精明能幹,然而表現也還是可以的!否則先帝再寵他,又怎麼可能堅持立他為儲?怎麼到了現在糊塗成這樣子?滿朝文武,這個也不相信那個也不相信的,難為他將來打算靠朱芹一個人幫忙,來治理這偌大國家嗎?”
“做事跟做人本來就是兩回事!”衛皇后語氣平淡,“陛下雖然資質平庸,但先帝何等英明?先帝嘔心瀝血教了他那麼多年,懂得處置幾件政務,有什麼奇怪的?只是先帝威望太重,對他又過於寵溺,你想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陛下乃先帝的心肝,除了代國大長公主這等不懼先帝的貴人外,誰敢跟陛下玩心眼?如此上下齊心協力,甚至有人私下裡悄悄幫他拾遺補缺,他做事一帆風順也是理所當然。”
“可先帝去後,陛下登基,沒了先帝給他壓陣,這上上下下的人,該起心思的也就起了——陛下也沒了能如先帝那樣讓他信任與依賴的庇護者,難免慌了手腳!”
說到這裡微微一笑,“所以你瞧著吧,顧韶這回離開之後,一定會悄悄的追查,看本宮到底有什麼底氣代太子拉攏他,但他是絕對不會對陛下透露一星半點的!”
皇后徐徐嘆道,“畢竟,不僅僅是陛下現在不信任大部分的朝臣,顧韶現在也不信任陛下呀!”
——就端化帝最近的表現來看,他要知道剛剛放出來的皇后,就打著做太后的主意了,誰知道會折騰出什麼事情來?
到時候必然把局勢弄得更加複雜。
而顧韶為了保下這位皇帝,現在已經處於雙拳難敵四手的艱苦環境裡了,哪肯讓端化帝再拖後腿?
當然衛皇后之所以跟他透露那些口風,可不只是為了給這位宰相添堵的。
“顧韶已經對肅王下了手,為了不讓陛下懷疑他,他也必須幹掉肅王!”皇后抬起手,打量著新染過的指甲,因著殿宇寬廣幽深,即使此刻點了燈,依然顯得有些昏暗。
長年養尊處優,母儀天下的女子儘管過幾年就可以做祖母了,一雙手依然潔白無暇,在絳底繡銀凰裙襬的襯托下,猶如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
而指尖點點的豔麗,彷彿未曾乾涸的鮮血。
掌下的絳色裙襬,便如同風乾之後的血漬。
這一幕望去,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殘忍感,映得皇后原本雍容華貴的笑容,竟有些妖冶。
她緩聲道,“但若肅王身死,蘇家必然陷入不利的處境!”
“而陛下對肅王忌憚已久,肯定也會要求趁勝追擊,幹掉蘇家!”
“如此沒人牽制咱們,顧韶當然不放心!”
“到底他只是外臣,手再長,想在這宮闈裡有所作為還是不夠的——而眼下從太皇太后到太后再到本宮,誰願意看到陛下繼續在位?”
皇后說到這兒笑了笑,“這種情況下,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奴婢想著,他會不會去找幫手?”馨纖沉思了一回,不確定道,“畢竟顧韶他自己位高權重,只是族中近年一直沒有出色的後輩,洪州顧氏已有衰落之相。不過即使他後繼有人,洪州顧的底蘊比咱們鳳州衛也差遠了!他想靠宰相以及顧命大臣這雙重身份對付咱們可是不夠的!”
“尤其咱們那位陛下肯不肯聽他的還不好說呢!”
“是以奴婢覺得,他多半還是要找幫手的。”
“西涼沈,東胡劉,宋氏旁支,這三家與咱們一樣同為閥閱之後,底蘊深厚,但因為早些年的一些緣故,卻是剛剛開始入世——既威脅不到陛下跟顧韶,又正需要顧韶的提拔,拉攏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說到這裡,她又嘆了口氣,“不過,也只是可能!”
“畢竟奴婢也吃不準,他們敢不敢跟端木老夫人翻臉?”
——西涼沈、東胡劉還有宋氏旁支之所以會跟燕侯府綁一塊,除了因為端木老夫人的緣故之外,最主要的就是他們遠離中樞太久,急需上升。
而當時的燕侯府還是國公府,顯赫非常,帝寵深厚,是非常理想的金大腿。
可現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