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屋中亮起火光,那西胡漢子反鎖屋門,凶神惡煞的看向伽羅。
藉著火光,伽羅終於看清他的面孔,竟是先前在雲中城外攔截她的西胡頭領。不同的是他臉上新添了傷痕,衣衫也已破舊,目中兇光比從前更甚。他方才勇猛得如同虎狼,此時卻彷彿用盡了力氣,頗顯疲憊,坐在桌邊讓眼皮打了會架,見伽羅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便是怒目一瞪。
伽羅連忙低頭,避開鋒芒。
心中卻稍稍鬆了口氣。
對方是孤身一人,雖然形同虎狼,卻也會有打盹的時候。
她打不過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趁他睡著時刺穴致勝,或許還能求得半點生機。且此事宜戰決,免得他同夥趕來——只不知上回一役,戰青和杜鴻嘉的合力防守之下,他的同夥還剩多少?會在多久後趕來?
伽羅願意去北涼探個究竟,找尋父親的下落,卻並不想去西胡自尋死路。
她不敢拖延,當即定了主意。
十四歲的少女身姿窈窕,伽羅骨架子小,身材格外秀氣玲瓏。淮南溫軟氣候嬌養下,更是嬌媚可憐,驚慌如小鹿般的眼睛望過去,全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她怯怯看了那大漢一眼,復垂瑟縮,片刻之後,竟靠著衣櫃睡了過去。
西胡大漢自負強悍,對她戒心不高,過來探得她鼻息綿長,已然熟睡,精神稍微鬆懈。旋即走開兩步,靠著衣櫃坐下,卻忍不住打盹。
許久後,伽羅悄悄睜眼,看到兩步之外那人倚櫃端坐,雙目深闔,疲倦困頓。
她勾了勾唇。
人體周身要穴遍佈,想讓人昏死過去,能刺的穴位頗多。伽羅要一擊而中,必得選個易於下手之處,屋中點了燭火,動手前叫他察覺影子殊為不妙,只能從後面偷襲。她斟酌了片刻,目光緊盯住他風池穴。
珊瑚金針早已備好,她竭力鎮定,往旁挪了挪。
那大漢全然未覺。伽羅壯著膽子,揚起手臂,金針猝然刺向對方風池穴。
金針觸及皮肉的瞬間,對方警覺睜眼。伽羅大驚,趁他尚未反應過來,竭力將金針刺得更深。對方受襲怒吼,揮臂格開伽羅,想要站起身時卻晃了晃,繼而暴怒揮拳,如同獸苑獅吼。
伽羅驚出滿身冷汗,連滾帶爬的躲到遠處。
那漢子穴位被刺,竟然硬撐著站起身來,雙目赤紅,搖晃著撲向伽羅。
伽羅未料他強悍至此,見對方來勢洶洶,忙驚慌閃躲。猛聽利箭破空,勁弩絃動,有人撞破門扇闖入屋中。她驚而回,就見一道黑影如蝙蝠般撲向西胡漢子,利劍刺出,將對方的驚呼切斷。彪悍大漢胸前的羽箭猶自震動,氣息卻已斷絕,身形一滯,轟然倒地。
那黑影收劍回身,燭光下眉目分明,竟是杜鴻嘉!
伽羅絕處逢生,喜出望外,極度的驚慌猛然轉為喜悅,當即低聲道:“表哥!”
“伽羅!”杜鴻嘉臉上帶笑,眉目間的緊張擔憂還未散去,大步過去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臂,見她渾身上下並無傷處,總算放心。旋即朝門外道:“外面可有異常?”
“無人察覺。”冷淡的女聲響起,卻是嶽華。
伽羅胸腔依舊狂跳,得救後滿心歡喜,緊揪著杜鴻嘉的衣袖不放,心有餘悸的往那西胡大漢看了看,拉著杜鴻嘉過去,取出那珊瑚金針後擦拭乾淨,仍舊放回珊瑚手釧之中。後面嶽華冷眼瞧著,等伽羅起身後,她伸指觸向那人風池穴,手指揉動,掩飾他頸間傷痕。
臨行前,伽羅請杜鴻嘉幫忙,將那獵戶藏起,免得遭受連累。而後不敢多逗留片刻,悄無聲息的出了茅屋。
循著山路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藉著昏暗月光看清兩匹馬。
杜鴻嘉扶著伽羅上去,將她護在懷中。
夜風漸冷,伽羅身上冷汗過後便覺冰涼,被風一吹,更是瑟瑟抖。杜鴻嘉有所察覺,不動聲色的將披風撐開,藉著在前面執韁繩的雙手,將伽羅整個罩在懷中。怕她受寒,又拍拍她肩膀,示意她靠近些,無需顧慮。
他自幼習武,身體強健,雙臂孔武有力,胸膛暖和而結實。
伽羅微微後仰,莫名的覺得踏實。
*
一路疾馳,至天色將明時,才往道旁客棧暫歇。
嶽華自去吩咐店家備熱水飯食,杜鴻嘉送伽羅進了客房,瞧見皓腕間的珊瑚珠子,忽然道:“你那手釧倒別緻,我看看。”
伽羅依言褪下給他。
杜鴻嘉取出內藏的珊瑚金針,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