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期望一般,很努力地活著,更好地活著,常常帶著笑面對這有時候顯得有些殘酷的人生,可她沒法足夠堅強到一直維持這樣的心境,於是,總能想起他,會淡淡的心傷,會輕輕地噓嘆,也會長久地不能回神,沉浸在哀慟之中不能自拔……
這當中最為悲哀的是,她一直承受著他的好,卻從未為他付出些什麼,如此不公平著,他就去了,留下她,卻連報答都不能,更甚至,連來看他一次,都是這般的奢侈。
“傻瓜……你這個傻瓜……”
輕喃著,她只有將那冰冷的墓碑抱地更緊……
*
江母下車的時候,有些渾渾噩噩的。一到老家,看到那些親朋好友,個個兒女承歡膝下,大家其樂融融,她就有些承受不住,勉強應付了一會兒,最後實在是熬不住了,才提前坐車回來了。
自打江破浪走了之後,她的精神就有些不大好了。以前她總是風風火火,一身幹勁地圍著公司的業務轉,這幾年,人也頹喪了,連公司都不大去了,更多的時候,則是在後院陪著江破浪絮叨。大夫診斷說,她得了輕微的憂鬱症,最好去進行心理治療,她拒絕了。
她自己的情況,她明白。小兒子的死,相當於抽走了她體內的一縷魂,讓她痛得無以復加,不是簡單的治療就能好的。這世上子再也沒有“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讓人痛苦的事情,她無數次地想,當日,哪怕是她代替小兒子去死了也好,怎麼就能讓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孩就這麼走了,留下她這個當媽的,只能在回憶裡,陣陣抽痛!
她有些恍惚地下了車,揉著眉心,只覺得萬分的疲憊,連走路,都變得有些木然。眼看家門就在前方,她長嘆了一口氣,想起了那埋在後院的小兒子,苦澀猶如漣漪,在她的心頭一圈圈地氾濫開。
不經意地偏過了頭,她掃了一下此刻有些灰濛濛的天空,又慣性地把頭扭了過來,腳步麻木地繼續向前走,可一腳才抬出,她就怔住了,然後不可思議地把眼睛睜得圓圓的,又猛地扭過了頭,那力道大的,差點都要把脖子給折斷。
入眼所及,大樹上,是軍綠和白藍相間的一團,迷彩服式樣。最上面那黑漆漆的腦袋殼,正是一個小人頭。冬天的樹,樹葉掉盡,枝椏朝天,彷彿一雙雙絕望地只能祈求上蒼的手。而在這一片透著死氣的灰色之中,突地出現那一抹軍綠,是多麼的乍眼。這就好像是一抹生命的鮮綠,在這灰暗的天地重生了一般。
枯樹,上面吊著一個鮮嫩的小孩,可不正像是生命重生!
江母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熱淚緩緩地溢位了眼眶。她站在那,哆嗦了起來,可憐地都不敢動,生怕會驚嚇走這生命。
稚嫩的小孩,只有那小小的一團,雙手抱著橫向生長的樹幹,兩條小腿則夾著,此番模樣,像只樹袋熊似的。這一幕,竟是這麼地熟悉,熟悉到讓江母的眼淚落的更兇了!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只看到了一張肖似小兒子的臉,正面對著他,那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帶著同樣的純真,略略狡黠地衝著她眨巴著。
記憶一下子回溯,時光似乎猛地倒退,也是在那個冬日,調皮的小兒子掛在樹上,狡黠地看著大家為了找他團團轉,他卻悶聲不吭地看著,自己偷著在心裡樂。在她終於找到他之後,責問他幹嘛呢,他卻特理直氣壯地告訴她:“媽媽,我在當樹袋熊呢,是不能從樹上下來的哦!”
小兒子的眼睛,好黑,猶如一顆黑曜石,幾欲將那灰濛濛的天空給照亮!於是,那一刻,成了永恆,銘刻於她的腦海之中。
她已是分不清了,小心翼翼地靠近,眼淚悄然地滑入她的嘴裡,她嚐到了苦澀的味道,卻忍不住笑了,一如當年那樣。
“小淘氣,你在幹嘛呢?!”
眼裡的小孩吐了吐舌頭,嘿嘿一笑,脆聲道:“我在當樹袋熊哦,是不能從樹上下來的哦!”
小孩的眼睛真美,黑亮黑亮的,猶如兩顆流星,猛地撞入了江母的心裡,一下子就重新燃燒起了她快要死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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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來,小心讓你爸看到了!”記憶裡的話,就這麼吐了出來。
“嘿嘿,我爸爸才會不看到呢!”小孩大咧咧地回著,倒掛在樹上的小身板晃了晃,這讓江母的心微微地提了提,低叫了一聲:“小心!”
“沒事,沒事……”小孩無所畏懼地搖了搖腦袋瓜。
“快下來,樹上危險!”
小孩歪著頭想了想,“哦”了一聲,也不知道怎麼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