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悄無聲息的坐在她對面,默默望著她,眼裡有些許星芒。
她回神時,眼角有一顆淚滑落。楊或的眸光一閃,雙眉緊蹙。她急急掩飾悲傷的情緒,表情看來有點慌亂無助。
楊或別開視線,老闆捧著兩杯咖啡含笑走來。
還是那位眼角下長了顆滴淚痣、短髮在耳後卷燙得如花綻放、穿著一身熨燙得平整的老式旗袍的女老闆,十來年不見,風韻仍存,不過添了幾道眼角的皺紋。
她將咖啡輕輕擺在兩人面前,並不寒暄,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洞明,溫和的笑著。
他們向她點頭致意,她亦點點頭,轉身欲走,忽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朝吧檯右邊的過道牆上一指,然後笑著走開。
他們好奇的站起來,朝走道上走去。
牆上滿是客人留下的各種塗鴉。她邊走邊看,腳步平緩。那些凌亂的留言、粗糙的圖畫拼成了獨特的氛圍。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正要阻止她再看下去,她腳步一頓,目光鎖定其中一張畫中。
那草草的幾筆素描累月經年,紙邊已經毛了起來,鉛色有淡化的跡象,題邊上的詞似兩行清淚,緩緩流下: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那個擾人清淨的早晨,他看見了她,本來沉鬱的臉色慢慢和緩下來,向她綻放一絲笑容。
她忽然羞愧起來,彷彿窺探了別人的秘密。她掉轉身,收拾書包準備離開,卻不料一陣風吹過,她手中詞捲紙頁翻飛,一張印著桃花的紙片便隨風飛走。那上面記著她的筆記,她連忙出亭去追。
剛才沒有留意,外面正飄著牛毛細雨。
“別動!”楊或忽然叫道,手裡拿著她的筆記,從褲袋裡掏出鉛筆來。
她不解,就要上前討還。
“叫你別動!”他嚷道,命令的口氣叫人不得不遵從。
她就真的不動了,他就著亭子裡的石桌坐下來,看她一眼,落下幾筆。
她覺得細雨飄在臉上涼涼的,微風吹過身上柔柔的,落花打在肩頭輕輕的。
“還你!”沒幾分鐘,他將那紙片遞了過來。
她看見他畫筆下的自己,側著臉,微凝著眉,眼睛望著遠方,似專注,又似飄乎。長髮垂直,略有幾縷隨風飄飛,略有幾縷橫過面頰。細雨落花輕輕淺淺,幾筆勾勒,卻似眼前園景悽悽,聞得淡香隱隱。她看見自己邊上的筆記,恰好只有那句詞: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她再看他時,眼裡閃著迷離的光。卻只問:“燕子呢?”
他輕笑,說:“獨人對雙燕,這個結果太不祥,不適合我們。”
他說“我們”!她耳根紅了,只把紙片小心的夾在書卷中……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啊~~,不如歸去。”
老歌依舊在耳邊迴盪,她覺得那歌聲遙遠又清晰,夢幻又現實。她的手指拂過那老舊的圖畫,曾經的裂縫被細細拼合,不仔細辨認已看不真切,紙張隱有揉皺的痕跡,不過也被小心的展平,隨著時光隱淡。
她的眸光隨手移動,又見那圖畫旁另有一幅畫,同樣有著揉皺的痕跡,那畫畫著臨窗的咖啡桌,透過窗格正看到一輪明月,暈黃壁燈如月光打在桌前空著的位子上,桌上放一杯咖啡,勺子和糖包落寞的倚在碟子上。她看到畫邊也寫著兩句詞,卻是: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她回眸看著他,眼裡朦朧的淚光盡現。他卻在閃避她的目光。她心如擂鼓,忽然又極度的不安。她彷彿看到他將她撕碎丟棄的圖畫細心拼接,又看到他痛下決心,在畫完另一幅之後一起揉皺,然後迅速離去。卻不料,洞明的老闆娘將它們保留下來,成了他們青春的印記。
回首已十年,她現在仍然想問那一句:“為什麼?”
他依然不想解釋,迴避她詢問的目光,邀她回到座位。
“你不想做了,是嗎?”他喝一口咖啡,開口就道。
她注意到他忘了放糖。他是受不了咖啡的苦的,果然,他濃眉微皺。
她握著勺子的手也在略微顫抖,輕輕點點頭。
“是因為我嗎?”他故作從容的撕糖包,用勺子攪拌著咖啡。
“當然不是!”她脫口而出,心裡奇怪自己這麼果決的說謊。
他輕輕笑了一下,未明所以的笑。然後他說:“那為什麼不做?除了我還有什麼原因讓你不想做?難道因為你們總監太嚴厲?”
“不是。”她說。
“那就是你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