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微呼了一口氣,語聲很沉:“我知道,我也一時沒弄明白,但真的,我不是他們的女兒。吟姐姐,這話藏在我心裡很久了,可是我一直不知道該對誰說,就是怕別人不信我,你——也不信麼?”
“不……”水吟頓時犯難,“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何小姐你忽然變了性情,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月微苦笑一聲:“是我覺悟得太晚,才會讓你們一直都覺得我是小孩子。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突然一下子就覺得腦中清醒了許多,後來……後來就是這個樣子了。”
水吟見她滿臉真誠,並非像在說謊,只得朝她笑了笑,“不管如何懷疑,卷施夫人是主人尋了千萬年的戀人,這一點千真萬確。”
“卷施的來歷真的明確嗎?她曾受人控制,而楓樹精對尚君的仇恨是千萬年累積下來的,如果我是他,絕不可能就這麼輕易地讓尚君得到幸福。”月微說話時目不轉睛地看著水吟,話中的深意再明顯不過,卻讓水吟無端瑟縮了一下。直到方才,她終於隱約感覺到月微的意思,只是想不到這個小女孩的心思會這樣深沉而難以捉摸。
“你……怎麼知道楓樹精的事?”水吟緊緊盯著她,想要從那雙烏黑深澈的眼睛裡發現一些什麼,然而無果。
“我就是知道,就像親眼目睹一般。”月微面無表情地說,“我也知道他死在尚君手裡,但我相信他的仇恨還在延續,為的就是報復尚君。”
一絲冷風吹上面頰,令水吟倏然一顫,也將腹中的懷疑一併抖落:“卷施是有些不對勁,可她待主人真是極好的,與魃神在世時沒有分別。”
月微冷冷一哂,目光如霜,“我雖然還不知道她是誰,但總有一天會曉得,不管她多小心。”
水吟無言以對,甚至也有些相信月微並非連尚與卷施之女,畢竟從卷施有孕開始,直到她誕下月微,一切都顯得詭譎古怪。不僅僅是懷孕生子的時日太過短暫,還有卷施眉梢眼角都瀰漫著的不安與焦慮,甚至於對月微的淡漠寡情,都讓水吟覺得是月微等不及要逃離卷施的身體,而不是在母親體內休養生息。
然而若真是這樣,那月微又是什麼?為何會在卷施的體內,竟然連主人都不曾發覺這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究竟是人,還是仙,還是神,抑或又是一個連主人也降服不了的精怪?
水吟死死盯著月微的雙眼,越看越覺寒意徹骨。
月微卻似看透她心思一般:“卷施絕不是普通人,她有法力,而且隱藏得很好。”
水吟面色微微一變:“怎會?主人不可能不知道的。”
“也許是尚君故意視而不見,他一廂情願地將她當成是千萬年前的火神魃,卻不知道這個卷施不論回溯到幾生幾世,都不可能姓姬。那是黃帝后裔才有的姓氏,而她絕對沒有那樣的血脈。”月微一句一句接得緊迫,令水吟無法仔仔細細地想個清楚明白,心中的憂悒也在那一瞬間脫口而出:“那麼你呢,你又是什麼?”
話一出口,落地有聲,水吟自己也僵住。
到底還是將最後一層防備都掀開,那隱藏了許久的窗紙終究是被戳破了。
月微緩緩轉眸看著她,目光似匿在濃霧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尚君,他好,我便好,他不好,我便下煉獄。”
水吟不可遏制地顫抖了一下,覺得原先自己所認識和喜愛的月微此刻已經面目全非。雖然還是那張臉,那個轉瞬就可以天真無邪的笑容,但這個人真的十分可怕。
月微伸手拉住水吟,目光殷殷:“我對尚君只有好意,卷施不是可信之人,我要讓他看清楚。吟姐姐,你要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好麼?”
她的話語幽沉懾人,嘴角勾起惑人弧度,然而眼角那粒滴淚痣卻讓她的笑帶了些許悲傷的意味。水吟不自覺地點了一下頭,渾身起了無法剋制的戰慄。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受這樣一個小女孩的蠱惑,更想不到竟然有七分相信她所說的話,想想都覺得愚鈍可笑。
“那麼你要怎麼做呢?”水吟試探地問她。
“我聽說徐州有一位先知鏡姬,法力神通知曉古今,也許她能解答我的疑問。”月微篤定地笑了一聲,“尚君會去南荒的炎火山為我摘取不盡木,趁這個時間,我可以好好拜訪這個先知。”
水吟有些驚訝:“你……這樣不好罷,如今兵荒馬亂……”
月微甜甜牽動雙唇,笑容復又潔淨無瑕:“吟姐姐你不必擔心我,只管替我保守秘密。”
水吟看著她,心中不由重重嘆了口氣,這孩子,叫人恨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