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想想再也不能在監獄裡過這種衣食無憂的生活,不禁悲從中來一屁股坐到地上大放悲聲。
過路的人被這戲劇性的場面鬧蒙了,都停下來駐足圍觀。
倪秀松邊哭邊數落道:“法院那些婊子養的真要不得啊,監獄裡那多人要出來他不準,老子不想出來他偏要跟我平反。我一回到山裡頭還不是餓死!狗日的,老子沒有寫申訴他也要跟我平反,這真是要我的命哪!嗚……”
圍觀的人被倪秀松的哭訴搞得莫名其妙,漸漸的有人開始評論:“這狗日的是個神經病,天底下哪有愛坐牢的人 ?http://87book。com”
“造孽喲,這個人被關瘋了。”
“我看這個人沒有瘋,聽他說的意思好像是回家以後沒有吃的,所以他不想平反。”
“沒有瘋那才有鬼,我情願討飯也不願坐牢……”
回到車間鐵戈等人把倪秀松平反的事跟其他犯人當笑話繪聲繪色地說了,中隊的犯人都在議論蔡慶渝和倪秀松平反的事。
劉武漢問鐵戈:“夥計,倪秀松平反了,對於我們政治犯來講是個好兆頭,你的問題大概也差不多了吧?”
鐵戈答道:“這應該說上面在調整政策糾偏。你看蔡慶渝,半個月前易管教員還組織全中隊批鬥他不認罪服法,現在不是平反了嗎?我還是那句話,真正的反革命還要繼續坐下去,被冤枉的遲早要平反。就說你劉武漢那點事其實是好心,結果搞了十五年,這就是冤案,我要是法院院長,第一個就跟你平反。”
“倪秀松寫了反標,怎麼也能平反?”劉武漢不解地問道。
“他寫反標的目的是為了坐牢,因為牢裡管吃管住還發衣服棉被,又有肉吃又有電影看,你沒看倪秀松整天樂樂呵呵的,人家在這裡活得那才叫滋潤,他今天哭得死去活來,那也是發自內心的。什麼是反革命?真正的反革命是以推翻共產黨的領導、推翻無產階級專政為目的的。從這個意義上講倪秀松不能算反革命,所以你也不能算反革命。”鐵戈解釋道。
劉武漢一聽此言,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的,那我要寫申訴。”
“苕貨,你怎麼連申訴也沒有寫?”
“我哪曉得什麼是反革命,什麼不是反革命?老子糊里糊塗當了十幾年反革命,今天才曉得反革命的標準是這樣的,婊子養的的法院亂搞!”
鐵戈對劉武漢說:“幫我擋一下車,我要上廁所抽菸。”
鐵戈一個人走到廁所站在窗戶跟前,一邊抽菸一邊靜靜地思考這樣一個問題:“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無辜的‘反革命’?從解放初期到現在有多少人蒙受不白之冤?自高崗、饒漱石反黨聯盟開始,接下來就是胡風反革命集團案,五七年反右運動又有以章伯鈞、羅隆基、儲安平為首的五十多萬右派捱整(後來從網上他才知道不是五十五萬,而是幾百萬)。五九年廬山會議,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也被打成反黨集團。接著又是“社教”、“四清”,直到文化大革命打倒劉鄧陶王、彭羅陸楊。被打倒的人從國家主席、副總理、元帥、大將、中將到省部級幹部,最後連以黨章形式規定下來的接班人都跑了,這到底是為什麼?這又說明了什麼?如果這些人真的有罪就應該拿出過硬的證據透過法律程式進行審判,怎麼僅憑一個人一句話就毀了一個人或一群人 ?http://87book。com地方上也同樣如此,五中隊有那麼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案子,連普通人一眼都能看出不是反革命的案子,法官硬是指鹿為馬,把人往反革命上整。聯想到自己的遭遇,雖然自己和韋新雨都沒有提審,但郎超雄他們卻走過這個過場,看來經不經過法律程式結果都一樣。這樣說來,問題並不是出在是否經過法律程式上,但問題到底出在什麼地方?他知道很多事是法院錯了,這很明顯,問題是法院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錯誤?“
在那個不允許獨立思考不允許個人有言論自由的年代,在那樣封閉的監獄裡,鐵戈不可能得出任何答案,他只能默默地等待命運的再次安排。
沒過幾天輪到五中隊上夜班,剛剛吃過夜餐劉武漢在工段巡迴檢查,剛走到鐵戈的織機旁,左萬應的織機突然發生飛梭,那梭子直接擊中劉武漢的左眼。劉武漢大叫一聲,血流如注,當場暈厥過去。
鐵戈趕緊停機,抱起劉武漢衝進幹部辦公室大叫道:“易管教員,劉武漢被飛梭打中了眼睛!”
本來每臺織機都有防梭網,犯人們嫌它礙事,把防梭網拆除了。飛梭的事在車間裡經常發生,很多人都被飛梭擊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