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就是叫葉裳容這個名字。
至於葉誠……
將離眼中一沉。
如果不是他,葉誠如今該在長安好好的做官,他的女兒也不該在這種地方。
想到這裡,將離滿心的不耐淡了些。只是他眼中的些許憐惜才剛出現,就立刻被黑暗吞噬了下去。
同情和善良,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隨著劉承業一起死了。眼前的少女就算與他有些牽連,又如何?現在他可憐她,那麼當年又有過誰來可憐他?
將離看了少女一眼,想起她剛才說的話,突然勾起唇角。雖然有些醉醺醺的,卻能聽出來她的認真。
那不是撥雲見日的光明燦爛,卻反而更像是烈日底下的一塊岩石。沉重,冰冷,或許背陽的地方還藏著不少陰膩潮溼。
她不是才離巢的雛鳥。她的眼睛,也不是沒有見過陰霾。
也是。
爹孃都死了一年多了。再怎麼天真純良也該見識過這世間的黑暗了。
只是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愉悅起來,眼角眉梢都染上淺笑。
“流離……”將離想說什麼,卻突然停了下來。
不,不用的。
將離看著那個趴在桌子上的少女。
聽她剛才說的話,不像是那種會淹死在現實裡的。這樣的人,只要有一口氣在就能走下去。
但是……
如果,她因此消失了呢?單身少女醉宿碼頭,不凍得生病也會遇上歹人。
將離的微笑裡透出毫不在意的涼薄。
“公子,您喚我?”被點了名的小廝應聲。
“把馬車趕過來,回去了。”
“是。”
如果她真遇上了什麼……
跟他,有關係嗎?
昏沉
昏沉沉的……
脖子後面熱辣辣地痛,手腳灌了鉛一樣。
明明醒了卻怎麼都睜不開眼睛。
但是,好溫暖……
她動了動指尖,滑滑軟軟的,不像是粗棉布……
對了,她在江邊……露宿了一夜。
然後,第二天早晨……
尖叫聲將她驚醒,她看見有個小孩落水,於是跳下水去想救那個孩子。
那孩子在水裡掙扎得很厲害。她本就只會撲騰幾下,喝了一肚子水才把那孩子帶到岸邊。手臂似乎擦過岸邊的礁石,背上也蹭了幾下。
左手……
她絲毫感覺不到左手的存在。
葉裳容心裡一驚,用力睜開眼睛猛抬起頭。
還在。
看見自己的左手雖然裹得嚴實,到底在還,她才鬆了口氣。於是暈眩的感覺突然又濃重起來,逼得她不得不重新落回枕頭上。
房間裡一片昏暗,葉裳容只知道一定不是張家。她心裡一鬆,眼皮子又重起來。
橫豎,她的處境也不能再壞了……
只是這麼想著,又陷入一片黑暗裡。
劉府
傍晚,雲霞漫天,給整座劉府都染上一層暗紫的顏色。亭臺樓閣、花草樹木都將自己的身子藏進暮色裡,影綽綽的黑影互相重疊。周圍寧靜到沒有一絲聲音,甚至連樹葉子也不見顫動。
綠荷穿過抄手遊廊,看也不看滿池碧綠的荷葉,徑自跨進房門穿過廳堂到了臥室。她穿慣了軟底的鞋子,一路走來竟然悄無聲息。
房間裡沒有點燈,一片昏暗。透過紫檀木屏風上的白紗,隱約可以看見床上躺著一個人。綠荷張望了一眼,見那人還睡著,就走到桌邊順手清理起桌上的東西來。
收拾了藥罐、茶盅,綠荷走到櫃子邊,將櫃子上的一件襦裙展開來。
這襦裙用的是粗棉和麻,觸手粗糙。衣領後面和左袖全都撕爛,其它地方顏色暗淡,只破了的地方是深褐色,摸上去已經有些發硬了。
綠荷再度看向床那裡,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那日少夫人回來時說小公子落了水,頓時整個劉府都慌亂起來,急著請大夫。好在小公子只是受了虛驚,大夫說最多喝些驅寒的湯藥便不妨事,這才放下心來。
但是把小公子救上來的人卻沒有那麼幸運了。
大夫說,此人為救小公子受了寒。本來年輕該沒什麼的,但她不久前身體受過重創,尚未痊癒就斷了湯藥。一年來不止失於調養,平日還操勞過甚以至於元氣大傷。就算如今好湯好藥的服侍著,只怕也要半個多月才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