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街上不知多少人要側目。
坐在她對面的葉裳容只是一身艾綠的深衣。蒼白的青色卻因為她安穩的神情,添了幾分沉靜的意思。她未言先笑,“倒也不用那麼忙,得閒的時候再送好了。”
劉府常年在荀家茶莊買茶。今日葉裳容就是應了雲倚墨的要求過來,一是結了上半年的賬,再也試試幾種新的茶餅,斟酌著添幾種。荀家茶莊如今的老闆是個寡婦,孃家姓虞。她見葉裳容過來,自然是親自過來接待。
門口走來一個夥計,躬身行禮後說:“老闆,有位客人說是要買一年的茶餅,要請掌櫃的出去談個價錢。”
“妹妹真是我的福星,”荀虞氏笑得明豔,“才一到我這裡坐下就來大生意了。”
葉裳容自然站起來,“姐姐忙,我也該告辭了。”
“哪裡有一來人就趕妹妹走的道理。”荀虞氏按住葉裳容的手,“難得我與妹妹一見如故。再坐會,我叫人去把剛才說的龍團勝雪拿過來給妹妹嚐嚐。”
說著,她低聲吩咐了夥計再去烹茶過來,自己也從門口出去了。
這屋子本是櫃檯後面隔出來的一間,夏天也不用門簾,所以葉裳容坐著就可以看見外面不少地方。有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坐在椅子上,被門擋住只能看見他發上的小冠,大約是之前夥計說的客人了。
葉裳容低頭抿了口茶,挑了下眉。
這味道好像沒前一種好了。只不知那個龍團勝雪怎麼……
“我家的茶就算賣不出去,也不能給人糟蹋!”
門外突然傳來荀虞氏怒斥,葉裳容下意識地抬頭看過去。
荀虞氏這人葉裳容今天才是初見,雖然明豔爽利卻是個十足十的商人。只不知那客人說了什麼,竟然會讓她如此氣憤失態。
正巧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客人側了下身子,葉裳容可以看見了他大半邊臉。
竟然是……
將離。
葉裳容挑眉。
最近倒是哪裡都會碰上這個人。
將離的眼睛裡滿是屈辱和忿恨,抿緊了唇,再開口低低說了幾句。
“不賣就是不賣。”不知將離說了什麼,荀虞氏似乎更氣,“說的好聽,什麼是正經茶館。你們這種人,還能做正經生意。不就靠的……呸,說出來沒得髒了我的嘴……”
葉裳容一挑眉。
這個聽上去不像是偏見,倒像是私怨了。
青樓不能一輩子待下去,想脫身出來做些正經生意謀生也實屬平常。葉裳容倒是信的,不過看來人家賣茶餅的老闆不肯信。
“我家沒有賣給你的茶餅。來人,送客。”極有氣勢的一聲之後,荀虞氏又轉回堂間裡來。
她兀自粉面含嗔,葉裳容用她之前沒撤走的杯子倒了茶遞過去,淺笑著說:“姐姐,潤潤口。”
荀虞氏這才反應過來屋子裡還有別人。不過尷尬了一瞬就含笑接過杯子,“我脾氣就是躁,讓妹妹見笑了。”
“姐姐是性情中人。”葉裳容笑道,“如果是裳容,大概會心疼逃了那麼大筆的銀子。”
荀虞氏一愣,似乎有些不明白葉裳容到底是什麼意思。她轉了轉眼珠,輕嘆了口氣道:“我就是最瞧不上這種人。有手有腳做什麼不能過日子?管陽碼頭上多的是賣力氣的腳伕,也不見人家怎麼活不下去。生了一張好臉,就甘心下作。”
“做生意也就和做人一樣,求個舒心適意。”葉裳容說,“誰家裡也不是等米下鍋,何必為些許銀子弄得自己不痛快。”
荀虞氏這才略微鬆了口氣。她與葉裳容又閒聊了幾句,然後狀似並不怎麼在意地問起,“妹妹就定下這幾種了,用不用再添些?”
“茶餅的量照過去每月減兩成,還是月初送過來。”葉裳容想了想,“這回新的茶餅一樣四個包了我現帶回去。如果合了老夫人的口味,我會讓管事過來知會一聲。我們還是老規矩,半年一結賬。可以嗎?”
先時聽說要減的時候還有些擔心,荀虞氏聽葉裳容說到後面,又復眉開眼笑,“這樣當然好,就先謝過妹妹了。”
順利定下茶餅的事,葉裳容坐上馬車回劉府。
從荀家茶莊回劉府,如果從城內走一路上都是小巷子,反倒不如沿著通濟渠邊走還快些。本來也沒事,葉裳容就讓車伕從通濟渠走。
天空藍得明豔,雖然日頭愈發毒起來,躲在馬車裡倒不覺得什麼。慢慢的,一片野生的荷花映入眼簾,葉裳容一時喜事,讓馬車停下來打算下去步行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