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2部分

木跋蟆���

※※※

我夢見身處一片空曠的原野中,我感覺自己似乎是另外一個人。我不知道自己是誰,要往哪裡去,心底只隱約感到焦慮、擔憂,似乎急於要追上什麼人。

近了,逐漸近了,我看到了自己想要追的人。那是一個女人,一個駕著駟馬之車的女人,她長髮隨風披拂,身材曼妙無比——我為什麼要追她?我是否希望將她擁抱在懷中呢?

恍惚中,我也駕著一乘馬車——那不是高軒華蓋的官車,也不是賢良上京的公車,那分明是古書上出現過的戰車呀。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竟然有這樣的本事,能夠如此輕鬆而熟練地駕馭戰車。戰車的速度快到驚人,風聲在耳旁鳴響,很快,我就追近了前面那個女人。

這時候,那女人突然轉過頭來。她的相貌對我來說,是相當熟悉的,那是爰小姐……不,是鍾蒙山上那妖物的相貌。然而她的神情卻是我所不熟悉的,既非爰小姐的矜持、羞澀,也非那妖物的淒涼、哀傷,我發覺在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種令人膽戰心驚的感情。那是什麼?是傷心嗎?是憤怒嗎?不,那是失望,深切的失望……

我為她的神情所震撼。究竟什麼事情,使得她如此地失望?是誰竟然辜負這天仙一般的容貌,這不似凡俗所敢仰視的尤物,竟然賦予她這種深切的銘心刻骨的失望?然而,我的心恰在這時候象被劈分開似的,產生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感情色彩。一種是憐惜,一種卻是懊惱和憤怒。

憤怒的感情告訴自己,那女人如此失望的眼神,如同一股熾烈的火焰,將會焚盡我的夢想,我的野心,還有我披荊斬棘十餘年來的努力。想到這裡,殺意猛然間湧上心頭,我跪下一條腿來,用牙齒叼住馬韁,左手挽弓,右手搭箭,瞄準那女人的後心,一箭射去。

她聽到了風聲,微一側身,滿臉都是驚愕,揮起一柄鐵劍,將箭格擋開了。但是,我並沒有放棄殺死她的努力,在另半顆心的驚呼聲中,又立刻射出了第二箭——這第二箭,那女人終於沒能躲過,羽箭正中右胸,她一聲也沒有吭,就栽倒在了車廂裡。

我驅動戰車,匆匆追上前去,攔住了她的馬頭,同時自己騰空一躍,跳入了她的車廂——這種跳躍速度和距離,都出乎我的想象之外,我明確地相信,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自己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看到,這無雙豔麗的女子,胸口插著羽箭,無力地仰躺在車軾上,頭頸軟軟地向後垂著,如雲的長髮隨著風,凌亂地飄拂著。她的面孔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一抹鮮紅,從她同樣紅潤的唇邊淌下。

似乎那真正我自己的心在矛盾的鬥爭中,終於佔據了上風,我感覺自己的心在顫抖,在哭泣。我伸出手去,撫上了她的眼瞼——她的雙眼是大睜著的,空洞的瞳仁中,似乎還凝聚著最後一點極度驚詫和哀傷沒來得及消散。我幫她合上了眼瞼,然後手緩緩向下,撫摸她那柔美的面龐——這柔嫩的肌膚,很快就會僵硬乾枯了,然後會腐爛……我為自己的行為,不,為了那另外半顆本不屬於自己的心的行為,感到一陣深切的痛悔。

突然,那女人張開了嘴,一口咬住了我的小指,咬得是這樣狠,這樣深,我竟然“哎呀”地大叫了起來。想要掙脫她的牙關,但她的力氣似乎大得驚人,我的努力一次又一次失敗了。掙扎中,我的左手突然摸到了一個硬冷的劍柄——那是她落在車廂裡的鐵劍吧……

脫離我的本心,出乎我的意料,我竟然毫不猶豫地拾起鐵劍,高高揚起,狠狠揮落,斬向那女人的鼻下。我能夠感覺得到劍鋒切斷牙齒,割入齒齦,砍開頰骨的那種澀重。鮮血噴濺了起來,潑到我的臉上,我終於拔出了小指。小指已經快要斷了,血肉模糊中,可以看到白森森的指骨。我長舒了一口氣,突然感覺渾身乏力,雙腿一軟,坐在了車廂中。

那女人就躺在我的身邊,現在,她一定已經徹底死去了。我看到了她的臉,血肉模糊的臉,那高挺的鼻樑下面,鮮潤的嘴唇上面,是一道深深的缺口,雪白的牙齒、深紅的血、淺紅的肉,全都雜亂無章地揉和在一起。這是一張多麼恐怖的面孔啊,這面孔逐漸和爰小姐,還有那鍾蒙山上妖物的面孔重疊在一起——這就是我受其迷惑,竟然捨棄正道走上邪路的那張美豔絕倫的面孔嗎?

我的身體不能動,我的心重新合二為一,然後如琉璃般清脆地破碎,破碎成無數細小的碎片。那究竟是誰?是誰控制了我的身體,竟然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來?我第一次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如此的懊悔——雖然殺死這個女人,其實並非我的本意——同時極度厭惡自己,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