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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又走了三四天——大概有三四天吧,太陽永遠掛在天空,不肯墜落,很難判斷流逝的確切時間——食物和飲水已經消耗掉了一半。整天面對灰黃色的荒漠,不見一絲綠色,這對我們精神的折磨是很嚴重的。徹輔雙眼發直,機械地驅策著駕馬,一開始還和我有說有笑的,逐漸面色變得陰冷,整天緊閉著嘴,似乎已經沒有心情說一句話了。

這個時候,再想退出大荒之野是不可能的。身前、身後的景物一般無二,放眼四望,連地平線也沒有絲毫區別。我是不會退縮了,也不後悔,但看徹輔的神情,卻似乎有些懊惱會跟著我進入荒漠。

正行間,徹輔突然大叫了起來:“師父,您看!”很久都沒有看到他如此興奮了。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天邊隱約露出一片建築群來。彷彿被籠罩在薄霧裡,這片建築模糊扭動,看不清究竟有多遙遠。

徹輔往馬背上用力一鞭,快速向那片建築群馳去。我看他的神情,興奮得有些過分了,於是用手遮住熾熱的陽光,仔細觀察,卻仍然看不清楚。那片建築群就象在夢中一樣,你越是想要看個分明,它卻越是模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片隱約的建築群依舊在前方,而駕車的駟馬卻已經口吐白沫,速度逐漸放慢了下來。我拍拍徹輔的肩膀:“停下來,歇歇馬力吧。”“很快就要到了,很快就要到了……”徹輔重複著同一句話,卻並不肯勒住駕馬。

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突然想起來,對徹輔說:“你記不記得,《雅範》上提到過:大荒之野中有蜃,能吐霧做城,以誘人而食之?”徹輔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依舊鞭策著駕馬。我又拍著他的肩膀,重複了一遍,他這才猛然一勒韁繩。我沒料到他的動作如此乾脆利索,馬車一晃,差點從車上摔下來。

“師父是說……”徹輔有些猶豫地問道,“這便是傳說中的蜃怪所化虛幻之城?”我點點頭:“咱們跑了多久,你可有概念?雖說山高峻而不覺其遠,但這樣大一片建築,怎麼也應該跑到了,然而你看——”我用手指點著,“它的距離似乎並無變化。”

徹輔遠望了半天,終於同意了我的判斷,長嘆一聲,癱倒在車廂裡。我知道這對他的打擊相當大,於是笑著解開一個水囊:“喝點水,歇一歇吧。”

我們休息了大約半個時辰,飽餐一頓,然後繼續上路。但經過徹輔剛才那一趟賓士,方向已經難以辨認了。我們研究了半天,才朝向那模糊的建築略偏左一點,驅車前進。走了並不很遠,我們就被迫跳下車了。因為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地上的黃沙已經堆積得相當的厚,車輪每每陷在沙中,難以推出。

“都是弟子魯莽……”徹輔垂著頭,向我道歉。我安慰了他幾句,然後伏身在地上,嘗試挖一個坑。直挖了七八分深,還沒有見到黃沙的盡頭,並且沙土極細極軟,挖開兩分,又填滿一分。“這樣的地面,不能行車,”我嘆了口氣,“咱們棄車,騎馬前進吧。”

我曾經來過大荒之野,彭剛也曾經來過大荒之野,知道此處乃是荒漠,而非沙漠,浮沙最多不過兩分深,還可以勉強行車。我們現在所在的方位,一定是前此所從未走過的。沒有辦法,只好卸下駕馬,改作乘馬。四匹馬,我和徹輔各騎一匹,剩下兩匹馱著乾糧和飲水,堅持向前方行去。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乾糧尚存,飲水卻所剩無己了。我想起上次進入大荒之野,最終被迫殺了駕馬,飲血活命。馬啊,馬啊——我拍拍坐騎的脖子——看起來,你也難逃這種噩運呢。

這些天來,雖然歷經艱辛,我只覺其苦,卻並不擔憂,也不恐懼,更不絕望。徹輔卻不同,他喝盡了水囊裡的最後一滴水,眼望四周依舊是昏黃一片,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如果……如果在這荒漠中渴死……”他舔著乾裂的嘴唇,緩緩說道,“還不如被蜃怪吃掉呢……可惜,現在連蜃怪也看不見了……”

曾經有一派煉氣士認為,人的語言本身也是具有力量的,這被稱為“讖”,民間俗謂“一語成讖”,就是指偶然的、無心的話,竟然象具有道法一般,很快變成為現實。我沒想到,徹輔真的一語成讖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就有一座高大的建築出現在地平線上。

和上次見到的那一片虛幻的建築群很類似,但似乎又有所不同,仍然是模糊的、扭曲的,但距離卻拉近到目測不足五里。徹輔歡叫一聲,一抖馬韁,直向那建築衝去。我一把沒能拉住他,只好在後面緊緊追趕。

我們的馬本是駕車的駟馬,並非乘騎之馬,鞍轡不全,而且經過長途跋涉,又行進在沙地中,速度根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