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張開了嘴,一口咬住了我的小指,咬得是這樣狠,這樣深,我竟然“哎呀”地大叫了起來。我想要掙脫她的牙關,但她的力氣似乎大得驚人,我的努力一次又一次失敗了。掙扎中,我摸到了她落在車廂裡的鐵劍……
毫不猶豫地,我用左手拾起鐵劍,高高揚起,揮落,狠狠斬向她的鼻下。我能夠感覺得到劍鋒切斷牙齒,割入齒齦,砍開頰骨的那種澀重。鮮血噴濺了起來,潑到我的臉上,我終於拔出了小指。小指已經快要斷了,血肉模糊中,可以看到白森森的指骨。我長舒了一口氣,突然感覺渾身乏力,雙腿一軟,坐在了車廂中。
蘋妍就在我的旁邊,現在,她一定已經徹底死去了。我看到了她的臉,血肉模糊的臉,那高挺的鼻樑下面,鮮潤的嘴唇上面,是一道深深的缺口,雪白的牙齒、深紅的血、淺紅的肉,全都雜亂無章地揉和在一起。這是一張多麼恐怖的面孔啊,這就是我曾經喜歡過的那個可以使男人發狂的尤物嗎?
我突然間覺得非常好笑。豔如春花,也終成腐土,美人如此,世間萬物又有哪樣不如此?就算是我和鴻王的野心,大概也會變成如此的吧?我用血跡斑駁的鐵劍支撐著身體,慢慢站了起來,迎著遠來的風,我突然忍不住長笑了起來。四野空茫,聲傳十里。一霎那間,我突然感覺自己的人生也是這樣可笑,這個世界也是這樣可笑,世間的萬物莫不可笑……
很快,蘋妍病死的訊息就送去了蘋邑。秋八月,經過我的暗中策謀和反覆努力,蘋人終於迎接我的獨子、才十三歲的彭屆,成為蘋氏之主。十月,西方九天十四將中的十八家,盟會蘋邑,正式掀起了反對鵬王的旗幟。很快,以蘋、駱、承、輝四天為主力,諸將為輔,合兵兩萬九千,圍攻鵬王之侄畏預新築的柏邑。柏邑很快就被攻陷了,畏預被割鼻放回天邑。
鵬王的勃然大怒是意料中事,據說他連自己心愛的玉杯都砸碎了。他立刻召集東、南、北三個方向的一百餘家諸侯,準備聯軍二十萬,共討不臣。
然而,響應號召來到的,卻只有不到四十個家族而已,加上王師,總共不到八萬軍隊。鵬王這才明白,反叛者有恃無恐,早就暗中伏下了牽制各方的棋子。第二年,也就是鴻王五年的春二月,王師與反叛軍在潼水邊展開會戰。這個時候,反叛軍已經不僅僅三萬人馬了,西方剩餘的九天十三將,我彭族等南方諸侯的部隊,以及北方威氏等蠻族的兵馬,總共六萬餘人,在潼水西岸嚴陣以待。
戰鬥才一開始,鵬王就搶先衝入我方陣營。這隻蠢豬,果然不愧天下聞名的勇士,他把指揮權交給親信的榮族領袖,自己親自揮舞著大戈,所向披靡。我在陣中遠遠望見,急忙也交付指揮權給承族的承俱,自己揮戈衝上。因為我知道,除去我,沒有人能夠攔住這頭蠢豬。
很快,我的戰車接近了那個傢伙,那個滿身都沾滿了我方將士鮮血的傢伙。哼,逞匹夫之勇,算什麼天子!我衝近去,掄圓了長戈,對準他的頸側直刺下去。鵬王大叫著:“你終於反了!我早就知道。沒有搶先收拾你,是我的失策!”
我在心中暗笑。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樣,重要的不是洞悉敵人的奸謀,而是在這奸謀發動之前,就把危險扼殺於搖籃中。不知道在自己身邊,什麼才是最大的危機,誰才應該先被剷除,或者雖然知道,卻並不立刻執行,這兩者之間有什麼本質區別?
鵬王揮戈,擋住了我的進攻。我感覺到從戈身上傳來的力量,震得自己雙臂發麻。兩車擦轂而過,我晃晃兩臂,鬆弛一下筋骨,回車再戰。鵬王也一樣,他是不會放過我的。我們再度交手,兩戈相交,幾乎同時戈頭都割到了對方的肩甲。但是我的鐵戈沒能割傷他的銅甲,只是發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而他的戈,卻將我的鐵甲徹底割裂,並且劃破了我的面板,幾乎傷到筋肉。
兩車再度相交,我驚得背上掠過一陣寒意。我想起來了,鵬王所使用的,一定是傳說中的“玄戈”吧。據說,那是天畏傳下來的神兵,是用一種堅硬超過青銅的黑色玉石切割打磨而成的——真想象不出,若真如此堅硬,有什麼工具可以切割它?又要經過多長時間的打磨才能成形?
我抄起掛在車邊的大盾,扛上肩頭,護住被割裂的肩甲,然後擦拭一下手心的汗水,舉戈再戰。但是,武器明顯劣於敵人,這種較量,必將以我失敗而告終。又戰了兩個回合,我向副車上的戰士使了一個眼色,他心領神會地放下長戈,舉起了弓箭。
用箭近射鵬王這樣的高手,是沒有絲毫意義的,我是命令他尋機射殺鵬王的馭手。不出我的所料,在兩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