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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大弟弟能夠出去做事了,我就輕鬆得多了。顧太太道:

曼楨笑道:“我結婚還早呢。至少要等大弟弟大了。”顧太太驚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人家怎麼等得及呀?”曼楨不覺噗嗤一笑,輕聲道:“等不及活該。”她從被窩裡伸出一隻白手臂來,把電燈捻滅了。

顧太太很想趁此就問問她,世鈞和她有沒有私訂終身。先探探她的口氣,有機會就再問下去,問她可知道世鈞的收入怎樣,家境如何。顧太太在黑暗中沉默了一會,便道:“你睡著了?”曼楨道:“唔。”顧太太笑道:“睡著了還會答應?”本來想著她是假裝睡著,但是轉念一想,她大概也是十分疲倦了,在外面跑了一天,剛才又害她等門,今天睡得特別晚。這樣一想,自己心裡覺得很抱歉,就不言語了。

次日是星期六,曼楨到她姊姊家去探病。她姊姊的新房子在虹橋路,地段雖然荒涼一些,好在住在這一帶的都是些汽車階級,進去並不感到不方便。他們搬了家之後,曼楨還沒有去過,她祖母和母親倒帶著孩子們去過兩次,回來說講究極了,走進去像個電影院,走出來又像是逛公園。這一天下午,曼楨初次在那花園裡經過,草地上用冬青樹栽出一道牆,隔牆有個花匠吱吱吱推著一架刈草的機器,在下午的陽光中,只聽見那微帶睡意的吱吱的聲浪,此外一切都是柔和的寂靜。曼楨覺得她姊姊生病,在這裡靜養倒是很相宜。

房屋內部當然豪華萬分,曼楨也不及細看,跟在一個女傭後面,一徑上樓來到她姊姊臥房裡。臥房裡迎面一排丈來高的玻璃窗,紫水晶似的薄紗窗簾,人字式斜吊著,一層一層,十幾幅交疊懸掛著。曼璐蓬著頭坐在床上。曼楨笑道:姊姊今天好些了,坐起來了?太遠了,晚上讓她一個人回去,我倒有點不放心。下次接她來住兩天。“曼楨笑道:”媽一定要說家裡離不開她。“曼璐皺眉道:”不是我說,你們也太省儉了,連個傭人也不用。哦,對了,昨天我忘了問媽,從前我用的那個阿寶,現在不知在哪兒?“曼楨道:”等我回去問問媽去。

姊姊要找她嗎?“曼璐道:”我結婚那時候沒把她帶過來,因為我覺得她太年輕了,怕她靠不住。現在想想,還是老傭人好。“

電話鈴響了。曼璐道:“二妹你接一接。”曼楨跑去把聽筒拿起來,道:“喂?”那邊怔了一怔,道:“咦,是二妹呀?”

曼楨聽出是鴻才的聲音,便笑道:“噯。姊夫你等一等,我讓姊姊來聽電話。”鴻才笑道:二妹你真是稀客呀,請都請不到的,今天怎麼想起來上我們這兒來的——到曼璐床前,一路上還聽見那隻聽筒哇啦哇啦不知在說些什麼。

曼璐接過聽筒,道:“嗯?”鴻才道:“我買了只冰箱,送來了沒有?”曼璐道:“沒有呀。”鴻才道:“該死,怎麼還不送來?”說著,就要掛上電話。曼璐忙道:“喂喂,你現在在哪兒?答應回來吃飯也不——”她說著說著,突然斷了氣。她使勁把聽筒向架子上一擱,氣忿忿地道:“人家一句話還沒說完,他那兒倒已經掛掉了。你這姊夫的脾氣現在簡直變了!我說他還沒發財,先發神經了!”

曼楨岔開來說了些別的。曼璐道:“我聽媽說,你近來非常忙。”曼楨笑道:“是呀,所以我一直想來看看姊姊,也走不開。”談話中間,曼璐突然凝神聽著外面的汽車喇叭響,她聽得出是他們家的汽車。不一會,鴻才已經大踏步走了進來。

曼璐望著他說:“怎麼?一會兒倒又回來了?”鴻才笑道:“咦,不許我回來麼?這兒還是不是我的家?”曼璐道:“是不是你的家,要問你呀!整天整夜地不回來。”鴻才笑道:“不跟你吵!當著二妹,難為情不難為情?”他自顧自架著腿坐了下來,點上一支菸抽著,笑向曼楨道:“不怪你姊姊不高興,我呢也實在太忙了,丟她一個人在家裡,敢情是悶得慌,沒病也要悶出病來了。二妹你也不來陪陪她。”曼璐道:“你看你,還要怪到二妹身上去!二妹多忙,她哪兒有工夫陪我,下了班還得出去教書呢。”鴻才笑道:“二妹,你一樣教書,幹嗎不教教你姊姊呢?我給她請過一個先生,是個外國人,三十塊錢一個鐘頭呢——抵人家一個月的薪水了!她沒耐心,念念就不念了。”曼璐道:“我這樣病病哼哼的,還念什麼書。”鴻才笑道:“就是這樣不上進!我倒很想多念點書,可惜事情太忙,一直也沒有機會研究研究學問,不過我倒是一直有這個志向。怎麼樣,二妹,你收我們這兩個徒弟!”曼楨笑道:姊夫說笑話了。憑我這點本事,只配教教小孩子。

又聽見外面皮鞋響。曼璐向她妹妹說:“大概是給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