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在東苑設春宴,請靜妃娘娘與三公主同往,靜妃娘娘若是身體不適就免了。”
春宴是宮中的舊規矩,依例由皇后主持,各院嬪妃、公主都必須參加,以表“迎春、送春、祈求平安”之意。
雲蘿微微頷首,答道:“有勞公公傳報,母妃今日才進了湯藥歇下,我換過衣服即刻就去。”
西苑宮人們聽說皇后傳詔赴宴,一時手忙腳亂不迭,小雨替雲蘿取過一套粉紅色的內襯宮裙和淺藍色的曳地外裳換上,又在她的雲鬢旁插上兩支金鳳釵,臉頰上掃幾筆暈紅的胭脂遮掩住面容的素淡,才放心讓雲蘿出門。
雲蘿雖然素性淺淡,卻知道若是犯了皇后喜歡熱鬧富貴的忌諱,吃虧的總是身邊的人,也就由著她們給自己打扮得嬌豔一些,接過宮人遞來的一條錯鑲金線的粉色披帛,帶著小雨往御花園東側皇后所住的東苑去。
二人走到御花園柳林附近時,小雨突然“哎呀”一聲,頓足不迭道:“三公主,東苑小翠姐姐要我給她捎帶一個牡丹繡鞋花樣,她說過好幾遍,我偏偏給忘了,今天她若是看見我一定要催討的!”
雲蘿微微一笑,說道:“不用急,你回去拿了來,我在這裡等你就是了。”
小雨迅速向西苑飛奔而去,雲蘿見她走遠,在御池旁的石椅上坐下,隨手將飄落的柳葉系成小卷拋向池心,引逗池中錦鯉紛紛浮出水面,張開硃紅小嘴吐露氣泡,煞是有趣可愛。
皇宮北苑,醉心亭。
數名侍衛如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名頭戴流雲冠、身穿鴉青色絲繡雲朵錦服的英俊男子,那男子面色沉肅端坐在亭中主位,注視著手中一柄精芒四射的寶劍,冷峻的眸光反覆掠過劍柄上的古意花紋,緩緩伸出指尖輕彈了一下劍身,辨其聲響後還劍入鞘。
秦王祁舜,祁國如今的儲君、祁帝永妃所出三皇子。
他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劍眉星眸、面如冠玉,神情高貴端莊,眉目間透出的神色卻十分深沉老練,尤其那一雙黝黑如秋日寒潭的湛湛雙眸,隱隱蘊含帝王威儀,只消輕輕一掃,就教人油然心生畏怯。
自明道六年,祁帝長子祁輟、次子祁瀛皆在一次罕見的宮廷瘟疫中不幸染病身亡,祁帝對這個惟一倖存下來的三皇子異常寵愛、百般扶持,不但延請天下博學之文士入皇宮為西席太傅,更招攬武功蓋世之俠客教授其武學精要,並叮囑暫時代為攝政王的弟弟祈王悉心教導其帝王之道。
祁舜年紀剛及弱冠,卻有過人智慧,處事公平冷靜,短短几年就以出色的政治才華蜚聲朝野,他以太子身份臨朝後,攝政王祁晟足跡漸少於廟堂,時常稱病在祁王府閉門不出。
一位身穿長袍短襟的異服朝臣跟隨在內飾身後,小心翼翼邁著碎步走進亭內,向祁舜叩首道:“臣稟秦王殿下,我國燕帝聽說秦王喜好寶劍,這柄天下排名第十的‘承影劍’系燕帝珍藏多年之寶,如今權當前來祁國求娶公主的聘物,請秦王殿下笑納。”
燕國使者深諳祁國禮制,知道祁國與燕國不同,朝臣對未登基的儲君並不稱“太子”,只尊稱原屬地封號,故言辭謹慎稱祁舜為“秦王”。
祁舜冷眼掃視著手中“承影”,劍眉微微簇起,向身旁一名侍衛傲然說道:“將我們珍藏的劍拿來,給燕國使者看看。”
那侍衛應聲而去,認真捧來三個劍匣,一一擺放在石臺上。
祁舜示意他開啟第一個劍匣,對那燕使說道:“父皇業已允准兩國聯姻,本王與燕國太子既然互為姻親,來而不往非禮也,本王素有藏劍三柄,請貴使隨意揀擇其一回贈太子。”
燕國使者恭謹謝過,漫步走近石臺,那侍衛將劍匣依序開啟後站立一旁,沉聲道:“請燕使大人挑選!”
燕國使者才走近劍匣,就已感覺到三柄劍身所散發出的凌厲之氣,身體不由自主顫了一顫,按捺著不安壯膽拿起其中一柄,更是萬分驚駭,這三柄看似普通的寶劍,赫然竟是失傳已久的“天下十劍”之“龍淵”、“泰阿”和“赤霄”。
祁舜取出這珍藏的三劍,燕帝贈予祁國的“承影”立刻相形見絀。
燕國使者本是識劍之人,心中暗驚,仍然強作鎮靜,帶笑婉轉稟道:“臣替太子謝過秦王殿下回贈之美意,但是秦王殿下如今已得十劍之三,加上燕帝所贈恰好是四喜之數,殿下不如另贈別物。”
祁舜見他如此說話,將手中“承影”劍歸鞘後,淡然說道:“既然如此,本王就改贈絕世玉璧一面與燕國太子,請燕國揀擇吉日良辰,先為太子和皇妹舉行訂婚儀式,再議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