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慣,這會兒反倒是沒有任何感覺了,畢竟得了這種病,不過老天收不收她,全憑她的造化了。還有就是因為安安,他今天還有今後,總得替她,盡一些孝道吧,這是人倫。
陳德明心裡也明白,爺倆兒沒有再說話,沉默著,心裡,卻攪動著什麼……
五點鐘光景的時候,陸然的高燒,竟然奇蹟般退了一些。不過還是燙手。
陳德明稍稍鬆了一口氣,危險解除了。立維接了一個重要電話後,說公司有事,就跟他告辭走了。
晚八點,陸然的體溫,終於控制在了37度。
陳德明站起身,走到門口,脫掉了防護服,有小護士接過去,他走出病房,活動了活動僵掉的四肢,48小時沒睡,他覺得累極了,渾身象散了架子,歲月不饒人啊……年輕的時候,精力充沛,無論是在軍隊操練演習,還是後來的開會出訪,幾天幾夜不睡是常有的事,現在不行了,他老了,力不從心了。
他開啟手機,開機,給司機撥了電話,吩咐把車子開到樓底下……一轉身,就見妻子陸麗萍站在身後,兩隻佈滿血絲的眼睛,紅通通的,頭髮也亂蓬蓬的,很狼狽的樣子。
他幾乎沒見過她這樣,不由皺了皺眉頭。
陸麗萍問:“你要出去嗎?”
陳德明卻顧左而言它:“你也累了,回家吃點兒東西,休息一下吧,這裡有醫生護士呢。”
她有些不滿似的:“我怎麼能離開,然然的燒還沒全退呢。”
他嘴角一牽,簡單地說:“隨你吧。”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又抻了抻衣角。
他硬邦邦的口氣,令陸麗萍心裡驟然一緊,她盯著他的動作,又問:“你不回家?”
他的手僵了一下,心裡煩,不想回答她。
“你不回家,那你去哪裡?”他不會回家的,她知道的,從何時起,他就不愛回他們那個家了。
陳德明還是不說話,眼神卻冷了下來。他去哪裡,她管得著嗎?心底有股火,在慢慢躥上來。
陸麗萍完全不知,她已經勾起了丈夫的火氣,她有些委屈似的:“老陳,你得想想辦法啊,然然暫時沒事兒了,可明天呢,後來呢?大後天呢……你想過沒有,再鬧這麼一回,不光然然吃不消,連我,也要崩潰了……”
他邁開去一步:“我能有什麼辦法!”醫生,是全國頂尖的專家,裝置,也是一流的,他一直在盡力,盡力做了,可是,誰能攔得住死神降臨,他不是上帝,還能怎樣做?他幽幽冷冷的目光,在面前女人臉上掃過:“沒事時,你多開導開導然然,我明天再過來。”有一句話,安安說對了,一個人倘若太怕死,那麼就距離死亡更近一步。說完,他轉身就走。
“老陳!”
他腳步未停。
她追了幾步:“你去哪裡?”她瞪著他背影,就這樣扔下她們娘倆兒,在然然剛剛好轉時,甚至不告訴她這個妻子,他要去哪裡。
他低沉的聲音傳過來,極壓抑,攢著恨意似的:“我不是隻有一個女兒!”
陸麗萍呆住了,腳步生生釘在地上。
陳德明步行下了樓,腳步有些踉蹌,樓梯間昏暗的一點兒白光鑽進眼裡,令他心裡冷冷的,起了冰屑。
他不是隻有然然一個女兒,他還有安安,還有老孃親。這些人,都是他的責任,他推卸了多年的責任。
這兩天,看著床上燒得昏迷不醒的小女兒,他焦慮,他難受;跟陸麗萍共處一個空間,他更是難受,尤其是今下午,怎麼那麼壓抑。一閉眼,他甚至能厥過去。出了重症樓,他深深吸了一口冰爽幹冽的空氣,車子已經到了,他上了車,車子很快駛出協和醫院。
一路向北去,他在車裡眯了一覺,再睜開眼時,已到達了北郊的療養院。推門進去一看,老太太竟然還沒睡,張阿姨在一邊陪著說話,看到他進來,兩人都吃了一驚。
老太太立即變了臉,氣哼哼的,也不避著張阿姨的面兒,一開口就數落:“不在醫院守著你的寶貝女兒,大晚上的跑這裡來幹什麼?”
他默不作聲的,走過去,坐在母親身邊,縱然五十多歲了,可他還有老孃,老母親健在,這是件多麼慶幸而窩心的事啊。
張阿姨看出了端倪,不動聲色問:“沒吃晚飯吧,我去準備些湯湯水水的。”說完退下了。
老太太看著兒子沉沉的、疲憊的臉,又心疼又生氣。
陳德明道:“母親,讓您擔心了。”
老太太哼了一聲:“說我一點兒不擔心,那是假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