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紗衣,袖口著淡色,紗衣上繡著暗紋。透色玉骨杯在他唇瓣摩挲,淡淡茶香和著荷香雨氣,讓人醉心於這微風細雨中,卻又不覺勾起悠悠情絲。
瞧著眼前人,何瑾不免泛起了些女兒家的小心思。
懦弱且逞強,何瑾一貫都是這般活著。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那麼如她這般不會哭鬧的只有靠自己活下去,對此,何瑾深信不疑。
但當皇帝賜婚於她時,期許的種子就已埋進了何瑾的心窩窩,她想要逃,逃離過去,而在當時紀羲禾就是她的未來。
在紀羲禾表現出的種種關切與真情時,期許的種子便在不知不覺中恍然長成了參天大樹。
那時,何瑾以為自己能嫁與紀羲禾為妻,是她三生有幸。
***
湖上煙波飄渺,水波泛舟隱霧中。
纖纖素手,兩撥三弄,琵琶聲色悠揚,響窮萬里引楊絮作舞。
迎風使舵,船頭搖擺不定,幾艘錦緞華船一眾齊發,駛向湖中。
何瑾站在船首,無意瞥見岸邊那處荷葉初露的荷花地,她頓時陰沉了臉,旋即折步走開。
紀羲禾獨立船頭,餘光將何瑾離去的背影納入眼底,他神色微黯。
杜墨洳也在船板上,他瞧見何瑾離去便跟著尋了去。
前些日子,何瑾受人非難,杜墨洳雖數次替其辯解,但因紀子萱多次阻攔打擾而沒有當面安慰何瑾,這讓杜墨洳心中惦記,今日遊湖他正要藉著機會給何瑾說清。
就算他對何瑾無意,但以杜府與國公府的來往,他也應當當面勸慰幾句的,杜墨洳如是在心中給自己解釋著。
這幾日夢境的逐漸深入及改變讓杜墨洳更加懷疑自己對紀子萱的感情,質疑他自己原本的決定以及現在所做的一切正確與否,潛移默化的心思變化饒是杜墨洳也難以察覺,或者說他本不希望有所覺察,一直在欺瞞自己罷了。
轉角處,杜墨洳正要揚手止住何瑾,卻有人先他一步。
是紀子萱,杜墨洳上船時未找到的人兒,此時卻是找到了何瑾跟前。
杜墨洳頓覺不妙,紀子萱看何瑾時透露出的目色是他從未見過的,他也壓根無法想象出那樣的神色竟然會出現在紀子萱的臉上。
杜墨洳正要追去,何婉攜著一群打算上船甲板上作詩抒情一決高下的他院學子們從船房裡出來,恰恰擋在了杜墨洳的面前,帶到杜墨洳扒開眾人急匆匆打算跟上何瑾紀子萱兩人時,只聞一聲驚呼傳來。
杜墨洳正提步要衝去,就將紀子萱驚慌不已哭哭啼啼地從轉角處跑了出來,見了杜墨洳立即扯了杜墨洳的袖子哭得大眼如核桃,雙唇水潤微微腫起。
“有人落水了!”
杜墨洳被紀子萱扯著袖子聞聲驚醒,急紅了雙眼想衝過去,卻被紀子萱束住了手腳。
何婉聞聲則臉色頓變,驚呼一聲:“姐姐!”
何婉的驚叫聲引得杜墨洳眉宇微擰,她怎知落水之人是何瑾?
杜墨洳使自己靜下心來,暗中瞧了眼何婉又瞧了眼紀子萱,一股震驚且無法言喻的心情在他心頭蔓延開。
就在此時又有一人大叫:“是何瑾!落水的是何瑾!”
杜墨洳扯開紀子萱緊緊抓住自己的手,想跳水救人,卻似乎冥冥中自有天命,他每每都必定要晚人一步,這次杜墨洳再一次被人搶了先。
一道墨色的身影隨著何瑾沒入湖中,隨著江濤滾滾而去,沒一會兒就在水面上消失了蹤影。
前世,何瑾曾問過紀羲禾,紀子萱是個怎樣的女子,那時何瑾並非真心想問,只是隨口一說消除尷尬的氣氛罷了,因故她也沒有將紀羲禾的回答記載心上。
但回首方才墜下游船的一瞬間,何瑾記起了前世紀羲禾的回答:紀子萱生性聰慧,她知曉自己所要何物,但她卻是將所有的聰明勁都用在了偽裝和示弱上。
紀子萱褪下自己偽裝之時,便是她伸手拿取她所要之物的時刻。
***
“公子,”何瑾唇角撩開,看著小舟中的另一套茶具,問道:“這紫砂壺可是出自時大彬先生之手?”
紀羲禾含笑默允。
何瑾心中驚喜,“‘宮中豔說大彬壺,海外競求鳴遠碟’,今日我竟有幸瞧得真品。”
陸韻之是位風雅之士,對茶更是瞭如指掌,耳濡目染下何瑾也多少對此有所瞭解,何瑾不覺想及陸韻之,若是外祖見著這六方紫砂壺定會歡喜不已。
前一刻還笑著,下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