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難以觸及的水幕深處。
能望見的,就只有那寂然流動的劍之氣芒。芬德利的整個人,已憑空消失不見。
破落的矮簷下,套著一身寬大布衣的法偌雅靜靜地抬起頭來,垂順的銀髮叢間,兩點紫眸異彩流轉,亮若星辰。
“三十六。。。。。。”
她低聲數著,伸出膩潔無暇的小手,拾起了一塊細碎石子。那道斜刺襲來的電芒已近在咫尺,但這精緻柔美的女孩兒,卻似一無所覺。
微不可聞的低響中,石子自指縫間墜落,跌在她腳邊的小石堆上,滾了幾滾,就此不動。
“砰!”人體仆地聲遠遠傳來,電芒在即將觸及法偌雅身軀的剎那,悄然泯滅。
氣流隱隱划動,芬德利輕盈掠回,帶著微笑,撫上了她的頭頂:“很快就沒事了,乖乖的呆在這裡,叔叔會保護你。”
“嗯。”
頭頂輕輕撫摩的那隻手掌很寬厚,很溫暖,而法偌雅卻在凝視著身前那柄不斷墜下血滴的刺劍,柔弱如花瓣的薄唇邊,笑靨宛然。
這是個動盪的年代,任何人,任何事,都無可避免地深陷於龐然而激烈的旋流中,等待著命運的最終沉淪。
八歲的基絲佳尼很清楚自己在人世間扮演了一個多麼微不足道的角色,儘管在生活中,她幾乎擁有一切。
“亞歷山大”是她的姓氏,在坎蘭大陸中部的德維埃王國,這象【炫|書|網】徵著皇族的無上榮耀。
正如基絲佳尼的父親??卡斯旺親王常說的,生活中,總是存在著這樣那樣的磨難。數日前那場突如其來的劫殺,將基絲佳尼從無憂天堂中獰然擄出。直至到得這座地處邊遠的廢棄城鎮之後,那傾翻的馬車和一眾侍衛屍骸仍時常在眼前揮之不去,宛若夢魘。
這金枝玉葉的天潢貴裔年紀雖幼,在整個劫持過程中卻表現得異常冷靜。德維埃以烏金礦脈豐富而聞名於世間,即使是皇族,遭遇冒險者團體突施綁架的亦早有先例。基絲佳尼大致能猜到那些操著異地口音的大漢最終想要的是什麼,至於生命,她半點也不擔心。
陰暗的石室外,淒厲的慘呼仍在斷斷續續地傳來,且逐漸接近。甚為古怪的是,始終不曾有過絲毫打鬥聲息,往往連串壓抑而沉悶的垂死哀嚎之後,便是短暫的沉寂時刻,週而復始,隱呈著令人心戰的獨特韻律。
望著身前臉色發白的兩名看守,基絲佳尼忍不住笑了笑。劫持者的表現令女孩兒想起了馬術課上那名不太高明的老師,當面對著處於發情期的暴躁雄馬時,他同樣也會有著欲哭無淚的表情。
要不是為了去看他的拙劣“表演”,基絲佳尼也不會在返回親王府邸的途中遭襲。或許是因為年齡的關係,這名頰邊散落著幾粒俏皮雀斑的小女孩熱愛一切能帶來歡笑的事物。樂觀就像是無處不在的陽光,時刻耀暖著她的心房。
既便是此刻,它也依舊不曾改變。
“要是再不停下那該死的動作,我就砍掉你的腿!”看守中的一人忍無可忍地低吼。
坐在一張殘舊木椅上的小基絲佳尼正在晃動著雙腳,刺耳而頻繁的椅身炸響猶如冬夜中老婦的低咳,固執地不肯停歇。帶著些天真的笑容,她仰起臉蛋:“這些天我都是這個樣子的啊!您這是怎麼了?”
那漢子一時語塞,基絲佳尼卻又笑道:“我聽父親說,一個人覺得害怕的時候,脾氣也會跟著變壞呢!”
兩名看守愕然對視,先前那人傾聽著外界的動靜,漸漸豎起了眉毛:“小東西,看樣子沒讓你嘗上些苦頭,倒是老子的不對了。。。。。。”
“隆隆”一陣巨響驟然傳入,無形而強烈的震盪帶著室內燭火瘋狂搖曳起來。那些無助靈魂在最後時刻發出的嘶叫,就此寂然。隱約間,沉重的腳步聲遠遠震起,漸行漸近。
短暫的靜謐後,斗室緊閉的鐵門上敲響了幾記剝啄。
兩名看守顫抖著拔出腰刀,面向鐵門。恐懼已經令他們失去了所有的勇氣,這茫然無措的舉動,只不過是潛意識中的對敵本能在作祟罷了。
駐守在整幢建築裡的同伴超過百人,能在盞茶時間將他們殺光的侵入者,已經讓所有的反抗變得毫無意義。
閉門拒客顯然算不上太好的主意,在尖銳到讓人頭皮發麻的“吱吱”聲中,堅固的鐵門突然自橫閂處開始向內鼓凸,並漸漸擰成了一團碩大的虯結物。
守衛們瞠目結舌地看著一隻毛茸茸的大手直破而入,扯紙般撕碎了三寸餘厚的精鐵門體,駭然之下就連握刀的力氣也即將失去。幾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