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積垂的鉛雲,正將海洋籠罩於混沌的暗色之下。茫茫無際的雨霧充斥了視野的每一寸範圍,整艘船體完全被兩側激湧而起的浪花所包裹,甲板上溼漉漉地積滿了水窪。
在這片水的世界裡,阿魯巴看見了船首上微弱燃起的幾點光芒。
幾名體態纖巧的宮廷法師,在撒迦身邊以魔力構築了一個封閉而獨立的小型空間,風雨雖勁,卻不能透入其內分毫。她們早在先前便尋到了這裡,就只是安靜地陪伴著撒迦,不曾稍動。
“你在看什麼?”阿魯巴三步並作兩步行到近前,充滿好奇地望向前方。
撒迦轉首,笑了笑:“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人應該是遇上了麻煩。”阿魯巴眸子裡有著一種純粹的東西,讓他感覺到很安心。而這,卻是在其他人身上難以尋獲的。
半獸人懵懂地張望著:“我怎麼看不見?”略為怔然了片刻,他又道:“會不會是翻船了?奇怪啊,這麼遠的地方,沒想到除了我們居然還會有別人來。”
“精神波動而已,自然是看不見的。”撒迦微揚了眉峰,神色間略顯異樣。
當初薩姆戰戰兢兢說出遠海所在的目的地之後,撒迦幾乎是不加思索地選擇了應允。教廷無休止的追殺固然是遠離大陸的原因之一,但更為重要的,卻是他必須得找個安靜的所在思索一下該何去何從了。
復仇就像是與生俱來的使命,早就深深地刻入了他的靈魂之中。儘管海洋是完全陌生的,但撒迦卻從未產生過些許(炫)畏(書)懼(網)。當死亡已變得不再那麼重要時,一切都隨之而發生著改變。
除了,內心中殘存的那點情感。
而此刻,前方混沌暗色中的一道微弱精神體,正在散發著愈發絕望驚恐的意味。早在底艙的時候,撒迦便已清晰地感知了它的存在。
那是他極為熟悉的一個故人。
這個狗操的世界,有時候就是這樣小得可憐。
第二十四章 怒海
“什麼?這不可能!”操舵室中,薩姆絕望地呻吟起來。
撒迦沒有看他,目光直投向船首前方百丈處的風暴區域:“照我的話去做。”略頓了頓,他淡淡地補充:“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的。”
薩姆偷偷瞟了眼不知何時又開始在打盹的古曼達,飛快地轉了無數個念頭之後,他無奈地選擇了妥協:“光明神王在上,希望您能夠庇佑我們。。。。。。”
撒迦冷笑:“依我看,他只不過是個高高在上的神棍罷了。”
薩姆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不敢多言,慘白著臉操舵向著那處混沌而猙獰的所在馳去。
操舵室內映漾著昏暗的燈芒,由於劇烈的顛簸,艙頂上垂懸的幾盞風燈正在不住地左右搖晃,仿若是在簌簌發抖。“吱吱呀呀”的木桓摩擦聲,充斥於船體的每個角落。飛魚號就像是一條遍體鱗傷的魚,掙扎遊弋在巨浪之間,苦苦求生。
外面的整個世界,無處不充滿了暴戾的危機。峰巒疊嶂的浪頭此起而彼伏,不知疲倦般怒吼著,卷湧著,似乎是大海已從沉睡中驚醒,在焦躁憤怒地翻轉著身軀。
按照瘋子船長之前的指點,飛魚號本應側向而行,以避過前方橫亙的颶風地帶。而此刻,撒迦要求薩姆穿越的,正是那灰與暗交織的咆哮之地。
沒有人認為他是在開玩笑,亦無人敢於勸阻。
即使是撒迦身後盈盈侍立的幾名女法師,也盡皆相顧默然。儘管她們都十分清楚,在這無可沛御的天地之威下,魔法不可能為保命起到絲毫作用;儘管她們清澈如水的眸子裡俱已流露出了恐懼,但壓抑的寂然,卻始終籠罩在這間小小的斗室裡面,不曾有過些許變化。
因為撒迦那張年輕而硬朗的臉龐,已經冷得有如覆上了一層堅冰。
隨著飛魚號跌跌撞撞驚險萬分的前行,暴風統治下的死亡地帶,漸漸地接近了。藉著偶爾躥出雲層的電光,眾人分明看到視野中出現了一道寬達數里的暗色“牆體”。
它完全由渾濁泛黑的海水所凝成,高高地垂戈於洋麵之上,竟是龐然的一眼難以看到盡頭。令薩姆震駭不已的是,水牆在一刻不停地橫向流轉,週而復始,宛如一頭怪獸在愜意地舒展著軀體。
只有旋風,才能形成這種匪夷所思的景觀。也就是說,眼前存在的,是一個巨大到難以想象的海龍捲!
“大人,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這等於是去送死!”薩姆語無倫次地哀叫起來,按在舵盤上的雙手猛然加力,想要操控著貨船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