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楚你女兒的敏感和她對父親的感情,應該想得到,現在談到離婚,對她是很大的打擊,有什麼事不能等她父親結束援藏回來之後再說呢?”
“回來?現在的問題是,他恐怕不會回來了。”
高翔怔住:“這是什麼意思?”
於佳默然片刻:“她父親接替已經幹了大半年的同事援藏,按道理講只需要幹到明年四月就能夠回來,可最近半年,我跟他談到這問題,他就閃爍其詞,上個月被我逼得急了,居然說那邊很需要他,他想留下再幹幾年。”
高翔好不驚愕:“他難道不明白他女兒也很需要他?”
“他已經在他女兒最需要他的時候走了,你忘了這點嗎?我問他,那我和女兒怎麼辦。他說除了阿里人手緊缺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考慮。他如果現在就回來,原則上只能回漢江市,如果繼續援藏,多幹幾年,可以爭取調到四川成都或者青海去工作。他讓我不妨先過去,把小安也帶去那邊上學,徹底脫離這邊的環境。你覺得我聽了這話是什麼感受?”
高翔無法作答,當然於佳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我直接告訴他,他沒跟我商量,沒跟女兒告別就去援藏已經非常不對,再提這種要求,已經稱得上荒唐了。這裡有我的事業,小安也已經日漸恢復平靜,學習成績很優秀。我不會放棄我的工作,我的專業,帶著女兒背井離鄉,只為了到了離他近一點兒的地方接著過兩地分居的生活。他要是能夠顧念我和女兒,按時回家,我願意給他機會修補我們之間的關係;如果他堅持繼續援藏,就先回來跟我辦離婚好了。我讓他考慮一下再給我回話。今天晚飯後,他又打回電話,開口還是那一套;阿里很落後,很需要人,他的工作才剛剛理順,不能說走就走。我馬上打斷,說我不想聽這些大道理,你無非就是不想回來,我對你已經失望透頂,剩下的一點兒感情也快消磨光了,我們離婚吧,然後掛了電話。我火氣上來,聲音大概大了些,小安聽到了,馬上衝出來跟我吵了起來。”
“你可以跟小安解釋清楚啊,這明顯是她父親有問題,她並不是不講理的孩子。”
“我能怎麼解釋?她一直是講理、溫順的好孩子,唯獨對她爸爸有盲目的信任和愛,不肯看到他的任何不好。她爸爸在這件事上從頭到尾表現得很差勁,你見到小安抱怨過他嗎?完全沒有,她反而更一心盼著他回來。我剛說是她父親不肯回來我才提離婚,她馬上指責我背叛了她父親,傷了她父親的心,才弄得他不肯回家。我的心涼透了,我再怎麼用心照顧她,也換不回她能給我哪怕只有對她父親的一半的寬容與愛。”
“話不能這麼說,於老師,你在貴州遇險時,她為你擔憂得接近崩潰,她同樣是愛你的,只是覺得你……”他不大好措辭地頓住。
“是啊,她堅持認為我出軌了。她感覺敏銳得讓我害怕,居然從頭一次在機場看到Peter,就覺得不對勁,她把什麼都看在眼裡,卻一直什麼也沒說,只在跟我吵起來時才異常冷靜地向我求證,根本不是猜測質疑的口氣。要我看著她的眼睛撒謊說什麼事也沒有,我做不到,因為確實有些事情發生了。可是我該怎麼跟她解釋,我沒背叛她父親。”
“於老師,如果你在這個問題上讓小安誤解,對她的打擊會更大。”
“那麼我講出來,請你來做判斷。Peter是美國人,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任職,是地質專家,他在七年前因為一個專案來中國,我們共事了三個月,四年前我去瑞士參加一個學術會議,跟他又在那裡碰了面。其餘時間,我們全是郵件聯絡,我有時候會請他幫我查詢國外最新的資料,交流全都是關於專業的,很少談及私事。這次他來中國考察水文地質生態,跟我們一起去貴州,結果共同經歷了山體滑坡。同事失蹤,我們一度以為必死,都說了一些平時根本不可能說的話,我講了家庭遭遇的變故,我對女兒的負疚、對丈夫的失望;但我完全沒想到他講的居然是他對我的好感。我承認,我很意外,也很感動。僥倖活著回來,我已經跟他講清楚,我們繼續保持朋友關係,他三年前就離婚了,單身,無牽無掛,不過我不可能為了他離婚。我已經39歲,有家庭,有事業,從來不是一個細膩的女人,感情當然也不是我做決定的首要因素。”
“他在聯合國工作的話,應該不會長駐國內吧。”
“問題就出在這兒。兩個多月前,Peter竟然辭去他待遇優厚的職位,應聘來漢江市一所大學教書,我不會矯情地撇清自己,說他的這個決定與我無關,但他說他是成年人,有權按自己的意願安排生活,我無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