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然後是一個女孩尖聲細氣的叫喚“姚伊楠,哎,可找著你們了。”
伊楠沒有扭頭,她的全部擔憂都還在猶豫身上,她看出了他的異樣,卻無能為力,只是絞盡腦汁想再為自己作些解釋。
然而越著急腦子就越耽於思考。
直到護士上來拽住她的手,焦急地嚷道:“快跟我走,你奶奶出事了!”
伊楠這才夢醒似的倏然地轉過身,瞪著她,“她怎麼了?”
“哎呀,她不知怎麼搞的從床上摔下來了,正在搶救呢,哎……姚大爺,你,你……”護士的聲音從焦急一下子轉為驚恐。
爺爺沒能控制住周身往上奔湧而去的血液,井噴霎那間在腦子裡爆發,他的身子晃了一晃,終於鐵塔一般轟然倒了下去,淋漓的鮮血沿著嘴角緩緩流淌而出!
伊楠聽到護士的失聲尖叫,赫然扭過頭來,那一抹在爺爺嘴角的血腥和他紫漲的面龐象一幅最恐怖的畫面永遠定格在她腦海裡!
心底最後一道防線轟然坍塌,伊楠被砸得暈頭轉向,她張著嘴,眼前再次呈現沒有色彩的蒼白,她的世界就此崩潰……
敏妤含著一口橙汁,瞪起雙眼,遲遲沒有嚥下去,直到見伊楠又在將酒當白開水那樣往嘴裡
灌,才咕咚一聲吞掉了飲料,直起腰來上去搶杯子,“嗨,嗨,這是42度的威士忌呀,不是水,不帶這樣喝的。”
伊楠已經灌下去了一半,揩了揩嘴角,並沒覺得多辛辣,她心裡原苦比這酒的滋味要濃烈的多。
敏妤嘆了口氣,“當初我們只知道太婆婆開刀後傷口感染導致併發症才離開的,太公為了這事急得中了風,真沒想到當中還有這麼一段曲折的淵源。”
伊楠低著頭,默不作聲,那沉積在心底又被攪起來的陳年舊痛並未因為她的宣洩而平息下去一點。
“所以,”敏妤瞥了伊楠一眼,“你後來就跟姓梁的徹底分手了?”
伊楠還是沒吭聲,她把手邊還剩著一點的檸檬汁端起來,啜了一口,帶著一點淡淡的清涼,彷彿可以洗刷傷口。
可是,那些已經造成的傷痛,直的洗刷得了麼?
梁鐘鳴趕到S市醫院的時候,伊楠已經不吃不喝了兩天,整個人象遽一株急枯萎中的梔子花,瘦弱而焦黃。
伊楠的母親正坐在床邊喂她喝粥,“小楠,吃一點吧。”她把盛粥的勺子往伊楠嘴裡塞,可是稍頃,粥就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她母親把碗勺往櫃子上一扔,抱著她的身子就哭起來。
梁鐘鳴一步步走過去,立在她面前,可她的眼神沒有焦點,頭都沒有動一下。伊楠的母親聽到響動,抬起頭來,看到
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站在身旁,愕然地起身,“你是?”
梁鐘鳴沒理她,他的眼裡只有伊楠,她現在的這個樣子讓他心如刀絞。他在伊楠母親讓開的一角坐下來,主動把自己送入伊楠的視野,伸出雙手,搭在她肩上,然後稍一用力,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邊低聲道:“伊楠,我來了。”
他的懷抱裡有她熟悉的氣息,曾經如此溫暖,讓她如此眷戀。她被他從虛無縹緲的世界喚了回來,終於有了一些意識。
梁鐘鳴緊摟著她,手在她背上輕輕撫動,伊楠的母親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可她沒敢上前阻止,這個男人身上有種說不
出來的氣勢,不容置疑。
懷裡的伊楠動了一動,未見,肩膀開始顫抖,有悉悉嗦嗦的
聲音傳來,病房裡的兩個人凝神屏息,終於聽出來是她在哭泣,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同時暗松 了口氣,能哭出來就好。
伊楠的母親欣慰之餘,又疑竇頓生,這個人究竟是誰?
從奶奶過世到爺爺病倒,她一直都是一副木呆呆的樣子,象被抽走了魂。直到此時,所有的傷痛才被喚醒,悉數宣洩了
出來。伊楠的哭聲越來越大,到最後簡直是嚎啕大哭。
梁鐘鳴沒有勸解,只是默默地撫慰她,讓她盡情發洩。
伊楠在慟哭中嘟嘟噥噥地反反覆覆說著一句話,梁鐘鳴沒聽清,可是她不停地念叨,他終於忍不住把她的臉盆起來,撥開面龐上凌亂的鬢髮,她憔悴的樣子讓他不忍多看,她還在神經質地重複,他皺了皺眉,把耳朵貼緊她的嘴。
伊楠的牙齒格格地抖著,她不停地說著那句話,象著了魔,梁鐘鳴忽然聽明白了,後腦勺上象被人用榔頭狠狠砸了一下。
“這是……報應。”伊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