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落魄的中年男子,他們坐在櫃檯前面的小圓桌旁,都沉默得厲害。
男子已經連續幾個禮拜都來店裡,點同一杯飲料:「老闆娘特調」。
如果我沒記錯,他上次喝到的是人參薑汁咖啡,上上次喝到的是菠蘿冰滴,而今晚他則品嚐了武林獨步的湯圓咖啡。
但他好樣的,雖然他總是一臉屎樣,但絕對是杯杯見底,杯杯一言不發。
我說過老闆娘很尊重客人,客人不說話,老闆娘也由他,自個兒玩起塔羅牌算命跟剛剛迷上的米雕。也因此,兩人相坐無言了許多日子,有時他們坐到了打烊還僵著,老闆娘用眼神示意我跟阿不思先走,她等他坐夠了再鎖門行了。
「他們該不會坐到跨年吧?」我用唇語詢問阿不思。
「誰知道他們在搞什麼,說不定早見看對眼了。」阿不思倒沒心思跟我用唇語,直接了當就說出來。
後來我們果然先走,留下比賽誰先說話誰就輸掉的主客兩人繼續在店裡奮戰。
「等一下去哪跨年?跟阿拓吧?」阿不思將門帶上時拋下一句。
「沒啊,我要等澤於看看,他今天沒來店裡,說不定早就在社團教室用功了。」我問:「妳呢?要跟彎彎去蕾絲邊吧參加跨年派對麼?」
「嗯。」阿不思點了一根菸,酷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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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學校的大家都已經集中在浩然圖書館前的廣場參加跨年晚會,即將來到2002年的社團活動中心理所當然很冷清,只有樓下獨自練習的小喇叭聲陪著我。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電磁爐上的水滾了,我倒進冷凍湯圓,闔上無聊的經濟學課本,開啟收音機聽廣播無聊的讀秒倒數,越發覺得自己可憐,尤其是窗外爆出一陣「新年快樂」的瘋狂慶賀聲。眾人歡天喜地時的孤獨,最是寂寞。
「新年快樂,李思螢。」我舉起熱開水,看著窗戶玻璃上反射的自己。
到了深夜一點,我收拾好東西走出社團教室,搓著冷冰冰的手搭電梯。
「不曉得阿拓跟百佳現在在做什麼?在拼拼圖麼?還是阿去暴哥那?」
我看著手機上一大堆新年快樂的簡訊,當然也包括百佳的。
手機裡的簡訊十個中有八個內容重複的轉載,好像沒有一心一意的獨特對待。
阿拓卻沒捎來資訊,想必正忙著。
電梯門開啟,一樓到了。
我才剛剛步出活動中心,眼睛都亮了。
澤於揹著睡袋,將停在環校道路旁的車子門關上。
「嗨,學妹。」澤於看見我站在活動中心門口,向我揮揮手。
「學長新年快樂。」我揮揮手,心裡開心極了。
「對喔,我差點忘了,新年快樂!」澤於走向我,表情略微失望:「不過,妳要走了?」
「嗯,一個人在上面好無聊。」我承認,我的腦筋動的不夠快,沒及時想出去又往返的好理由。
「想睡了嗎?」澤於問,走向大門旁的電梯,按下。
我搖搖頭。這倒是真的,就算回到宿舍第一件事也是寫小說。
「這樣的話,可以陪我說說話嗎?」澤於苦笑,電梯門開啟。
我張大眼睛,想從他的苦笑中看出裡面含藏的意義。
他很疲倦,有些黑眼圈,眼中也有些紅血絲。
看來有一層厚厚的心事堆疊在他的疲倦背後。
「拜託囉,別讓我新的一年第一個願望就落空了。」澤於走進電梯。
我當然又回到了辯論社社窩。
雖然遲了一個多小時,但對愛情來說,永遠一點都不嫌晚。
澤於去長廊盡頭沖泡面,問我餓不餓,我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把我吃了湯圓的事情說出來,但他誤以為是少女的矜持,於是提出我意想不到的邀請。
「我記得櫃子裡還有筷子,我們一起吃一碗吧,反正我也不是說很餓。」澤於將阿Q桶面放在和式桌上,露出好好吃的表情。
我心裡傻了一下,但雙手卻毫不考慮開啟櫃子,拿出一雙免洗筷,坐下。
「怎麼沒有跟女朋友跨年?要可憐兮兮到社窩裡嗑泡麵。」我問,雙手捧著熱熱的泡麵桶子取暖。
「分手了,所以嗑泡麵慶祝一下。」澤於苦哈哈地說。
我心裡再度傻了一下,但外表不動聲色,只是看著他。
「妳好像已經習慣我一直換女朋友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