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時間。
就是不看我。
好久才開口,問我請律師了沒。
“請了。”
說來也巧,我也沒想到,我的律師,竟然會是“卡門”,許多年不見,他的肚腩小了不少,不是他先認出我來,我都不敢相信,名片上印的那個姓名真的屬於他。
造化弄人。
卡門很有職業操守,他沒有瞧不起我,倒是很專心地幫我分析案情,看看從哪個角度去打可以減刑。
你有些侷促,兩隻手握也不是松也不是,青澀得像個正在告白的國中小女生。
一點也不配你的小洋裝。
還好,你的眼神中有愧疚的成分,算有良心。
我相信你有絕對的演戲天分,但我寧願相信,跟我在一起的最後時光,你沒有演戲,你沒有騙我。
氣氛太凝,我只好打打哈哈,笑說現在只是控訴階段,再過段時間,就沒有這麼好的場合談話,等我正式入獄,我們只能隔著玻璃用對講機,還要受到別人講話的干擾。
似乎是覺得我在嘲諷你,你更加不自在了。
氣氛更加凝厚,看來我沒有幽默細胞。
你緊張地瞄了下獄警,又輕輕地,吞吞吐吐,含蓄地問我,那張票放在桌上,我為什麼沒有……
我笑笑,說還是留下來安心,總不能提心吊膽,當一輩子逃犯,那還不如坐牢安逸。
其實做這行這麼久,被捕的那一刻反而最輕鬆,不用再為電腦包裡的大批機密檔案而擔心,不必像有強迫症似的每天查三遍:不用應付老闆這樣那樣的試探,不用再給富二代們作陪(其實進了監牢與頭頭為伴,我始終還是在作陪,只不過這裡人人平等,不會因為之前他是我的老闆就慷慨地把自己的西紅柿雞蛋湯讓給他……)。
你問我要不要幫你請更好的律師。
我搖搖頭。
有再好的律師,我犯罪也是事實,多坐三個月少坐三個月牢,有何區別。
你終於把雙手叉握起來,兩隻小指卻在不安分地動彈,指上的木槿花美甲繪似乎是剛做的。
手還是那麼纖細,只不過多了一層蘆薈護膚品的薰香。
“沒關係,不就兩三年嘛。”
看著你坐立不安,反倒是我寬起你的心來。
你說話越來越大喘氣,我幾乎感覺你在用腹語跟我說話。
“你家欠的債,我……我幫你還了。”
“哦,那敢情好,我出來以後會想辦法還你。”
“不用。”(米泛:不是用我的錢還的……)
“我之前已經聯絡了大雄,叫他每月用你的名義給你家發一封信。”
……
我笑得滿臉黑線,不知是否該感謝你為我安排的後路。
那怪怪的感覺就好像,你殺了我,然後對著我的靈柩在說:“最上好的水晶棺材已經買好了,你的家人我也給了足夠的撫卹金……”
可是我始終沒有辦法討厭你。
“你自由了嗎?”
不用說,看那個男人依舊屁顛顛粘膩在你身邊的樣子,顯然是沒有的。
你有些疑惑。
“什麼,自由?你都知道些什麼?”
你立時緊張起來,十指扣緊,指尖嵌在肉裡,我看了都心疼。
我搖搖頭,決定還是不要詳細告訴你,那個人來找過我。太麻煩。
我被捕的那一天,他早就恭候在警局,帶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最後和我單獨談談。
美其名曰,“讓你死得明白”。
他跟我囉哩叭嗦了大半個小時,卻只花了簡單的幾分鐘交代“案情”,然後把大把時間花在解說他跟你的關係上。
原來你在離校的那一天就已經遇到他了。
真是越想越後悔,悔得腸子都發青。
如果那個時候,沒有把你趕出學校,也許很多事情單純得不會發生。
面對那個人***的示威,我只覺得好笑。
因為大聲喊叫的人往往理不直而氣壯,才要用嗓門來壯聲勢。
只消我告訴他一句,他的女人特意為我拖延了一天時間,還給我留下了逃跑路線跟車票。
這一下就足以滅掉他所有威風。
不過我沒這麼做。
否則衝動之後過完嘴癮,我想我們倆都將沒有好日子過。
於是你不抓手指了,改抓小手包,不知是哪位傑出設計大師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