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憲看到孔教娘臉上真誠的笑容,明白她是真的喜歡周宣。
再看周宣和孔教孃的相處,孔教娘將動作一一分說,那裡做得好,那裡需要注意……真是傾囊相授了。而周宣對孔教娘,果真也是很親厚的模樣,想到周宣對待詩書的師傅就不是這樣的態度,隨即心中似乎明瞭些什麼。
周憲退到一邊,面帶笑容地看著。
上午是學歌舞,下午則隨著先生讀詩書學字畫。
教姐妹倆讀書的先生姓馮,五十多歲。河間人。因為世道衰敗,改朝換代太多頻繁,他少年時代得到了一個秀才的功名後,便不能參加科舉了。亂世之中,文人身份沒有絲毫的被尊崇的地方。
不過周憲一向秉承著尊師重教的想法,且郭榮時常和她說起了周太祖郭威之事。周太祖郭威雖然是馬上皇帝,卻是難得的仁德之君,並不以武力得到皇位而尊崇武將。其後的郭榮也是將此認知延續,重用文官,慢慢削弱節度使的割據勢力。再是趙匡胤將讀書人的地位大大提高,任文人治國監軍,即便武備鬆弛,但是國家卻免於動亂,再也沒有藩鎮節制割據之禍。所以在她看來,並不覺得文人比武人身份低多少。因此她對於這位馮先生的態度,就是非常恭敬的。這一對比之下,便是周憲也很快察覺了周宣對於書生的不以為然的態度。
“挾泰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是誠不能也。為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能。是不為也,非不能也。”馮先生搖頭晃腦的說著今天要學習的內容。抬頭就見周宣掩唇小小打了一個哈欠。這樣的行為,無疑是打了教導書法字畫詩書的馮先生的臉面。
“大娘子,我剛才說的內容,大娘子可是已經知道意思了?從中悟出了什麼道理了?”
周宣愣了一下,眨眨眼笑道:“馮先生能才說一遍您剛才讀的句子麼?”
雖然亂世之中讀書人最是不值錢了,但是文人習性卻是難以改變的。馮先生被氣得鬍子直翹,好半天才道:“聖人誠不欺我,果真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周宣卻是一點也不生氣的樣子道:“更難養的是,既是小人有是女子的人哦。而且先生那句話,可是將先生的女性親眷也罵進去了呢。”
周宣心裡是真的不大看的起這個先生,只是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好。殊不知馮老夫子半世飄零,經過了不少冷待和白眼。於周宣眼中的輕視怎會不知道呢?他為了生計也就不好計較,只是心中對於周宣的意見就難說了。
“我也不和你計較了,接著讀書吧……”
“先生,你還是講講詩詞吧,這些之乎者也,也不用閨閣女子知道的。”
周宣想到古文,就頭痛。相當年,她是個超級偏科的藝術系學生,最怕的就是古文了。
“妹妹,你說姐姐說的可在理?咱們閨中女子學習的是不是應該學女子該學的東西?”
周憲一愣,自己可不想被周宣扯近她和先生的衝突裡。
“妹妹也不大明白呢。姐姐可以去問母親的。她請先生來教導我們姐妹,肯定是有想法的。”
周宣看了看周憲,心中不滿,親姐妹居然不站在自己這邊。隨即和馮先生爭論起來。
而周憲只是靜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著書本、字帖。幾日時間裡,周憲知道,等到字畫先生來時,這爭論便會告一段落了。
字畫先生姓王,東平人,比馮先生年輕許多,三十歲出頭。直襟墨袍風姿不俗。周憲明白為什麼周宣為何對字畫課的牴觸不大,就是她,見過李煜、郭榮這等人中之龍的風姿,也不得不讚嘆一聲王先生好風度。
而周宣在字畫上並無天賦,相對而言,周憲雖然性格內斂,但是卻時常被王先生表揚。
“二娘子今日的字跡似乎更多了幾分風骨,於閨閣女子而言,確實難得。”
周憲並沒有任何的喜悅之情,書法字畫,於現在的她看來不過是小道罷了。
一邊的周宣咬了咬唇,看向周宣的目光帶著連她都不自知的寒意。
“王先生,你看看我這幾個字。”
周宣相信王先生一定會為這句詩詞叫好的。那可是被千百年後不少人傳唱的句子呢,只可以自己只記得一句。
“小樓一夜聽春雨。”
王先生緩緩念道,看向周宣的目光變暖:“大娘子好意境!只是這字還要多多練習才是。”
周宣一手大字,只能稱得上工整而已。
周憲發誓自己眼角看見周宣眼中的慍色,心中暗歎,這個莫名多出來的姐姐也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