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視線移到文質彬彬的副團長臉上,對方已經恢復了淡定,食指輕輕點在眼鏡框上。他說:“歡迎回來,艾斯蒂爾。”
“從現在開始,第一分隊現役正式增加為八人了。歡迎你,艾斯蒂爾。”
這個人在六年前,說過這樣的話。當時的場景,我還依稀能夠回憶起來。不過當時的房間裡,一共有七個人,除了外出公幹的伊萊之外,大家都在。
騎士團已經被迫解散,我在被三世截殺之後,獨自在北境漂泊了四年。結果……這群人還是能夠對我說出“跟我回去”或是“歡迎回來”這樣的話。還真是一群沒心沒肺的混蛋……不是嗎?
我大步上前,走到了又低下頭注視著自己佩劍的羅伊德面前,然後做出了一個連我自己都沒能反應過來的舉動:我拔出了拉克西斯之劍,然後狠狠地朝對方的脖子橫劈了過去。
“鐺——!”
“喂喂,小艾斯!我不得不承認你的劍速比之前提高了很多。不過一見面就這麼打招呼可是個壞習慣哦!”羅伊德趕忙豎起橫在以及膝上的長劍格擋,雖然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不過被嚇了一大跳卻是真的。“真是……學誰不好,非要學勞埃德那個傢伙嗎。”
“看到我回來了就是這樣一幅態度嗎!!我又不是剛剛買菜回來!!”
我突然感到一種強烈的情感竄了上來,順著脊柱、帶著疼痛。我緩緩地蹲了下來,然後又將頭埋進環繞過雙膝的左臂與身體之間。
“你們……這群混蛋……”
哽咽的聲音,有沒有真的發出呢?
“……怎麼還都活著啊……”
還都好好地……真是……太好了。
多年來,終於有滾燙的眼淚從這具身體中流出,它們順著臉頰匯聚在下巴,然後又被絲綢的衣服吸收。偌大的房間裡,似乎只有我努力抑制的抽泣聲,這種安靜帶有溫柔的縱容的味道,於是我更加停不下來。好像突然間找到了可以訴說委屈的人一般,我不需要再強迫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面對被圍攻的死亡,面對斷臂的疼痛,面對獨自在山谷中行走的孤獨,面對缺失的記憶和無望的未來……
多年的分別,不過是為了此刻的迴歸。
原來在不自覺的時候,已經埋下了這麼深刻的羈絆嗎。騎士團還真是一個危險的地方啊,能夠讓你從容地選擇赴死,讓你微笑著選擇堅持,真是……好可怕的地方。
在這具身體二十一歲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不僅僅是“艾斯蒂爾·布萊恩特”,而是“我”已經無法輕易離開了。由心裡生根的某種力量,正在將我拉入這個深淵,除非斬斷並剜去,否則難以脫離。
我早就已經成為遊戲中的一員,在這裡的記憶填補了之前人生的空白,在這裡的情感你彌補了我從未有過的感受。我與這些人格並無明顯的區別,這般存在著的我們,又有誰能說是“虛假”的呢?只有在這裡,我們才具有意義。
我最後還是緩和了過來,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我深呼吸一口氣後,站了起來。包括萊恩維特在內的那三個人,都在各自做著各自的工作,好像從剛才開始就忘記了我的存在一般。
我輕輕咳了一聲,以換回他們的注意力。
“有關騎士團的事情……真的已經解散了嗎?”
這句話我詢問地小心翼翼,雖然已經聽過那麼多訊息和安慰,但是卻忍不住讓他們再說一遍給我聽。
“那是謠傳啦謠傳。”羅伊德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果是從前的高度,應該會被摸頭吧。“雖然三世自作主張地說過要解散之類的事情,不過我們並不會承認除了主君以外的人所下的命令。你看,我們現在還不是和以前一樣……”
“簡單來說,騎士團已經宣誓效忠於一世的直系後代。因為不在承認三世的政權,所以不存在解散的問題。”阿爾文在一旁補充道,“怎麼樣,我們現在可已經是反叛軍了。”
“反正已經被以‘叛國罪’殺過一次了,好像最好坐實這個罪名才比較划算。順便一問,那個直系後代的名字是?”
“伊莎愛拉·霍普西撒,現在已經被布林韋爾家族保護起來了。”
“唉?羅伊德的家族嗎?”
“現在是盟友關係。”
當初說是要伊莎自行結區域性下的問題,沒想到在短短四年的時間裡,竟然真的做到了這種地步,真是了不起啊。
“先不說那個,雖然沒有想到能在這裡和你會合,不過也是時候把自己的失物認領走了吧。”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