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世界也未必真實。
隔天下午,子默接到一通顧君儀打來的電話,通知她週六去公司工作。她有點吃驚,經歷了這些天的變故,她覺得那個原本對她來說親切得如同姐姐一般的顧君儀忽然變得陌生起來,她猜不透她的想法,甚至覺得費解——那個她曾經羨慕、崇敬的顧君儀去了哪裡?
是不是人一旦長大,就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就算還沒準備好,也必須上路,因為時間只會流逝而不會等待。她很怕有一天,忽然發現自己所執著、所相信的東西是根本不存在的,那麼她不知道自己的位置究竟在哪裡,也不知道該去向何方。
可是週六的早晨,子默還是去了,像以前那樣,揹著大大的揹包,走進公司的走廊,沒有人跟她打招呼,大家都各自忙碌著,忽略了別人的存在。
她走進攝影棚,顧君儀正在跟客戶開會,於是她默默地走到攝影師的位置上,開始擺弄器材。
過了一會兒,顧君儀走過來,說:“今天是拍雜誌人物照,編輯的意思是說拍得生動些,最好挖掘出人物不一樣的地方。我等下要去隔壁的棚,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子默怔了怔,才點頭。
顧君儀沒有多說什麼,微微一笑,就離開了。
子默難掩心中的失落,曾幾何時,小顧姐總是陪伴在她左右,亦師亦友。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像被拋棄了,沒有人再為她遮擋,她不過是個愛擺弄相機的、不知所措的小女孩罷了。
陳潛走過來,自然地坐在聚光燈下的高腳凳上,毫不怯場:
“可以開始了嗎?”
子默驚訝地看著他,以為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怎麼,這身衣服不合適嗎?”他站起來從上到下地打量自己。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笑了,笑得猙獰:“君儀沒有告訴你嗎,我是今天主角之一。”
她使勁搖頭。
“她啊,這幾個星期為了你的事到處奔走,但是好像都不太順利。知道有雜誌要給我們做特輯以後,她請我幫你安排工作,”陳潛不笑的時候反而很溫柔,“這可是第一次……”
“?”
“我們在一起這麼久,她第一次到對我說‘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
“可見,你的面子還真大。”他眨了眨眼睛,有一種跟三十五歲不相稱的調皮。
子默錯愕地向門口望去,顧君儀早就走了,沒有任何解釋,沒有任何抱怨,但卻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幫助她、鼓勵她,而她竟然錯怪了她……
子默低下頭開始認真地對焦,眼睛有點模糊,但她忍住了。她會按照顧君儀交代的那樣去做,不再有懷疑,也不再有失落——哦,如果可以,她仍然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像小顧姐那樣出色的人,堅定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
攝影棚裡燈光閃爍,子默和陳潛之間的互動很好,中場換裝的時候,雜誌編輯看過照片輕輕點頭,她不禁鬆了口氣。
就在她墊高支架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騷動,她沒有回頭,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喂……”
是項嶼,從外面走進來,揹著一隻跟她一模一樣的揹包,連腳上的帆布鞋也跟她穿的是同一個款式。
編輯讓他快去換衣服,他點了點頭,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就匆忙走了。
子默抓了抓頭髮,問:“不是……陳潛的專輯嗎?”
“是啊,”編輯點頭,“但是下一期是項嶼的,所以就一起拍,而且也要拍一些他們的合照。”
“哦……”她悶悶地應了一聲,覺得頭皮發麻。
項嶼和陳潛一起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子默忽然覺得眼前一亮,兩人都穿著西裝、襯衫,但下身卻是牛仔褲配球鞋,最關鍵的是,髮型都很有個性,頗有一種八十年代流行的雅皮士的風格。是啊,她從來沒見過梳著陰陽頭的陳潛和……紮起馬尾的項嶼。
她略低下身子從鏡頭裡看著他們,原來,項嶼的頭髮已經那麼長了,長到可以扎一個小小的馬尾,只是額前的頭髮不太聽話,悄悄地散落下來,就掉在他的眼睛旁邊,顯得他的眼神很動人。
她讓他們兩個隨意地站著,互相交談,或者乾脆擺出各種表情看著鏡頭,拍了一會兒,她忽然笑起來,悄悄地在心裡笑,不讓任何人看到。
“先……停一下。”她舉手示意,請陳潛先到旁邊休息。
走到坐在高腳凳上的項嶼身旁,子默輕聲說:“有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