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的想法是這樣。以中港路為界,圍事、保護費部份,你們不要過來,我們也不會過去。另外,你在北臺中的金山酒店是否可以考慮讓售。”阿賓說話口氣四平八穩,語調還算平和。
“哈!哈!”何董很自然地大笑,心想阿賓的提議不難解決。靜默了數秒鐘,點了一支香菸。然後說:
“阿賓大仔,你可能不知道,收保護費是我年輕時代的事,我現在不碰了。那種事我已經交給以前跟在我身邊的小弟去自創門戶,收入全歸他們自己,我從不介入。”
何董大笑只是本能反應,但聽在阿賓耳中卻有全然不同的感受。阿賓自己心中有數,黑道大哥也有層次之分,層次分野之主要關鍵在於經濟實力,愈有錢愈大哥,沒錢連小弟都當不上。黑道兄弟俠情義氣只是虛幻的精神層次,金錢才是所有人追求的共同目標。有錢才有小弟會跟,肯讓自己兄弟有賺錢機會的大哥才會愈來愈大,變成大哥中的超級大哥。靠收取保護費、圍事增加收入絕對稱不上超級大哥。然此刻心中再如何不爽,也不能隨便發作,何況何董又沒有冒犯到自己。想了一下,阿賓沉穩地說:
“喔!這點我倒是不知道。”阿賓的語調明顯比剛才低許多。
何董看得出阿賓的心思,但人在江湖,不宜製造新敵人,遂收起笑容,緩緩地說:
“阿賓大仔,我絕對認定你是北臺中的大哥,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至於以中港路為界,我回去會交待所有的兄弟,收東收西我都不過問,但絕不跨過中港路以北。”何董的話帶有誠意。
阿賓則點頭表示同意。停了數秒鐘,何董又說:
“酒店部份,我不能做主,因為我只是三大股東之ㄧ,何況裡面有15%分成6份乾股。這種情況你應該瞭解。”
何董的話言之成理,特種行業非常特殊,負責人都是掛名的人頭,人頭平時可依約領薪,出了事則全由人頭頂罪,警察與官員插乾股,利用公權力作為掩護。聽完何董的話,阿賓內心全然體會,酒店即使能接手,光是警察機關與治安單位的臨檢就無法應付。
南北臺中兩角頭老大的見面協商約一個小時結束,又是一陣客套話。約十分鐘後,兩人同時步出咖啡廳。就在附近的瑞榮看到何董出來,隨即將車子開過來,停車,下車開門等何董。阿賓、何董慢步接近瑞榮時,約隔十步之遙,瑞榮很有禮貌地鞠躬問候阿賓。
“阿賓大仔,你好。”
“我知道你就是阿榮。”阿賓心中有數,早就聽聞,瑞榮是何董身邊大將,今天與何董協商前,瑞榮一定先來勘查現場。
何董上車後,阿賓語氣平淡地說:
“何董,你混得比我好,不錯,不錯。”
“阿賓大仔,你客氣啦!阿榮,走吧。”
瑞榮開著車離開巷口,約走了五、六十公尺處,突然將車停靠在路邊,然後回頭看著金橋咖啡廳的巷口,此時,何董心生疑惑,
“嘿!阿榮,你停下來幹嗎?”
“何董,你看。”
何董也轉過頭去,由車子的後窗可看到,阿賓由七、八個兄弟陪伴,全部穿著黑色服裝,分乘兩部車往另一個方向離去。
何董看著瑞榮,表情嚴肅,略帶忿怒的口氣,
“走吧!”
又兩個月過去了,何董交付給瑞榮的責任愈來愈大,管轄的事項愈來愈多,瑞榮本身亦謹守分際,對事盡責盡力,對道上兄弟盡情盡義,對何董則百分之百盡忠。
民國六十四年四月,離七月大學聯考只剩不到三個月,鷹農今年已是高三生,與千萬學子一樣,讀書準備考試成為每天制式的生活。瑞榮知道弟弟讀書用功,現又積極準備聯考,故每隔兩三天都會騎著摩托車帶一些吃的與滋補的東西去看鷹農。
有一天傍晚,瑞榮騎著摩托車去看弟弟,因為鷹農尚未回到租屋處,瑞榮只好在門口,坐在摩托車上等。約15分鐘後,鷹農終於回來了,兩人進入屋內,鷹農因模擬考成績優異,心情特別愉快,與哥哥有說有笑。頓時,突然說:
“阿榮,每一次你來,我都會看到同一個少年仔出現,騎著摩托車停坐在前面巷口。剛剛我回來時又看到他。那個人是不是你的朋友,如果是,讓人家在外頭等你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瑞榮未等弟弟說完,心中便有數,可能有人跟蹤。但弟弟只是單純的學生,有些話實在不便對弟弟說,只好含糊應對一下。
“對啦,那個人是我在車行的同事,每次叫他一起進來,他都很客氣